公主的诱敌军队渐渐近了，项冲按兵不动，只在一处挂着红羽的白纛下打开一道缺口。
军队奔到约莫二十丈开外，画角声起，高亢嘹亮，原本杂乱的军队竟慢慢散开，摆出大雁形状。
公主和铁脱在雁头，其余骑兵分作两道雁翼，在两个千夫长的带领下，迅速往迦楼罗湖两侧山坡奔去，占领高地，与迦楼罗湖列阵的弓箭军团形成三面合围的阵型。
霍霄见怪不怪，这种诱敌深入的战术，本就是敕勒人最擅长的。
当年敕勒骑兵就经常佯作大败，引诱梁国军队出雁阳关，等时候差不多了，忽然调转马头冲杀包围。
此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屡试不爽，敕勒骑兵最盛时打到过沧州治所灵遥郡，此地距长平不过一千多里，敕勒王还写信调戏当时临朝称制的步太后。
步太后羞愤之下命大将军步栾调兵反击，而敕勒王早已逃之夭夭，隔年趁孝静皇帝薨逝又联合赤狄黑狄卷土重来。
元氏王朝一百三十余年的国祚中，和三狄交战次数多达七十二次。也就是说，平均两年就要大一仗，这给梁国财政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公主和陆离率十几个骑兵从缺口处鱼贯而入，至此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公主在马上抽出黄金弯刀，高举向天，凛然喊道：“诸位敕勒的勇士，斩下莫赞颜拙首级者，封小王，赏黄金百斤！我与诸位共同保卫圣湖！”
霍霄带头用敕勒语喊了句：“公主万岁！”
敕勒兵立即跟着山呼万岁，士气大振，喊声整天，饶是项冲性情沉静，也不由得被带动得热血沸腾，胸中豪气纵横。
又听得冲杀之声阵阵，远处一路大军浩浩荡荡，势若奔雷袭来，所到之处尘沙满天，直如一条小黄龙。
一面黑色大纛冲天而立，纛上绘着凶恶的秃鹫图案，迎风招展，使人见之生畏，这样千军万马迎面而来的压迫下，霍霄的心脏突突直跳。
公主下了马，和霍霄项冲并肩趴伏在雪白大纛下，丝毫不以为苦，指点霍霄：“莫赞颜拙头顶无发，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
陆离也伏在项冲身边：“莫赞颜拙把两万大军都开来了，后面还拖着两万战俘，他急需粮食。”
霍霄道：“敕勒王都会学造夯土城屯粮了，莫赞颜拙倒还是边抢边打的土匪作风，左大都尉为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我们要把握好这条生路，方才不负他的英魂。”
陆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想：“这小子脸皮怎地这么厚？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才是穆驹提的儿子似的。”
霍霄这段日子的确让陆离叹服，不仅摆平了公主，还在秦氏面前大说穆驹提的好话，哄得秦氏把穆驹提的官服都送了出来。
这种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
霍霄把千里镜拉倒最远处，只见领军者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顶无发，小眼睛鹰钩鼻，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一脸剽悍之气，的确像只秃鹫。
一只巨大的秃鹫在莫赞军上空盘旋。莫赞颜拙手持长槊，目视前方，眼中射出两道冷光，正好与霍霄“对视”，霍霄嘴上不屑，身上竟打了个寒颤。
和纵横沙场，杀人无数的秃鹫王比起来，他能拿得出手的战绩，无非是反杀一个不入流的郭吉，多少会有些怯意。
曾经有老兵告诉他，不用怕杀人的时候会心里过不去，只要上了战场就懂了，身处那种环境，感情和仁慈都会被摒弃，每个人都会化身为只知杀戮的兵器，只剩下最原始的疯狂。
霍霄希望到时自己也能这样麻木，那会让他减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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