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疯魔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疯魔。
沈玉奚敛目急喘，他的心跳得很快，平静淡漠的外壳被打得支离破碎，他不知晓钟离渊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但这不重要，何必纠结无谓的缘由。
总有一日，他会亲手杀了钟离渊，洗刷他所遭受的种种屈辱。
钟离渊必死。
客栈没有设下隔音符镇，隔音效果不算好，沈玉奚隐约能够听见从楼下大堂传来的喧嚣，或许是哪个有识之士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引得众人一片嘘声，一门相隔，屋内二人皆是无言，冷寂在黑暗中滋生。
黑暗给人的联想大多是阴冷，人在黑暗无声的环境更容易产生负面情绪，比如脆弱，比如孤独。沈玉奚没有想些什么，他只觉得冷，尤其那恼人的锁链，不但禁锢了他的修为，还吸取他的体温，让他本就不怎么暖和身体，更加的冷。
方才仓促，他身上只来得及披一件衣物蔽体，轻薄的布料无法隔离料峭清风的寒意，偏生钟离渊却是个火力足的，被他触碰的地方又热得发烫，倒显得其他地方更加的寒。
“……冷。”
钟离渊仍扣住沈玉奚的手腕，不过几日，沈玉奚便消瘦了许多，伶仃的腕骨红红紫紫的，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师尊？”钟离渊垂眼看他，沈玉奚发着抖，像一株暴露在狂风中的蒲柳，低垂的眼睫，也在细细的颤动着，为他冷漠的神色添了一股脆弱。
他那师尊最是自矜自傲，自尊心极强，从来不肯向谁服个软示个弱。唯有被他拉上了床，强迫他像母狗一样跪在他的身下，将他逼到极致，沈玉奚才肯低上一低他那高傲的头颅。
这样的沈玉奚也会有主动服软的时候？
“我冷。”沈玉奚轻抬眼帘，声音发着飘，“我要穿衣。”
哪里是示弱，分明是在……钟离渊觉得沈玉奚在撒娇。
钟离渊沉默的看他，视线有如实质般滑过沈玉奚紧抿的唇，微敞的衣领，光裸在外的细白双腿。沈玉奚仍是在抖，热水烫红的指尖变回苍白。沈玉奚畏寒，每日必要在热汤里泡上一回，身上佩戴的无不是御寒增温的宝物，衣物必是由昂贵的保暖材料炼制。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让沈玉奚暖起来，可最终换来的是一腔热血尽数冷透。
沈玉奚的血是冷的，他捂不热，何必去捂热？
钟离渊指腹在沈玉奚温热的肌肤轻轻摩挲，手下的脉搏略显急促，是沈玉奚在紧张，或者说畏惧？
沈玉奚怕他，怕他什么呢？
疑问在喉舌转了一圈，他想好好问问沈玉奚。钟离渊五指收拢将沈玉奚握得更紧，凑近他，打量他。
沈玉奚唇角隐忍地抿起，身体战栗得更厉害了。
就这么……怕他？
钟离渊冲沈玉奚恶劣地笑了下，郁郁魔气如群蛇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甚至挑开沈玉奚单薄的衣料，紧贴底下光滑的肌肤缓缓摩挲起来，他的魔气就是他躯体的延伸，随他的心念一动，一缕手指粗细的魔气重重碾过沈玉奚的胸口。
沈玉奚猝不及防，眼皮全红了。
这下怕是气得不轻，或许他在心里已经把他碎尸万段了？钟离渊愉悦地眯起眼。
丝丝缕缕的魔气得寸进尺的挑逗着，像极了他那色胚主子，甚至变本加厉的去勾他身上的锁链，身上的禁锢时强时弱，体内的魔气蠢蠢欲动。
沈玉奚唇抿得更紧，眼睫不住地颤动，他闭上眼，怕泄露眼底的杀气，反而激起钟离渊的兴致。他越是厌他，钟离渊越要他离不开他。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钟离渊作践他的理由。
忍耐，只要钟离渊放开他，他便有机会逃离。最紧要的是远离这个疯子，沈玉奚手指收紧，声音有些发颤，“冷。”
钟离渊打量沈玉奚，像是在斟酌些什么，沈玉奚不知道钟离渊有没有怀疑他，他看不出钟离渊眼底的情绪。如果钟离渊要强行带他走，他根本无法反抗。他必须让钟离渊放开他，最好让他收起束缚他的魔气。
“是弟子慢怠师尊了。”钟离渊面带愧色，似怜似爱：“怎地竟忘了师尊如今无修为傍身，真是罪过。”
这个小畜生，白眼狼！沈玉奚心中咬牙切齿，他这样可全拜他所赐，他这般有恃无恐，毫无顾忌，不就是看他落魄，故意如此。
沈玉奚掩住眼底讥诮，“可以放开我了吗？”
“自然。”钟离渊从善如流，松开了沈玉奚。
沈玉奚有些意外，钟离渊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不由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无言的警惕。
“师尊需要弟子服侍您穿衣吗？”钟离渊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只要沈玉奚一点头他就真的要替沈玉奚穿衣一般。
沈玉奚颦眉，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必。”他拉下衣袖挡住钟离渊留下的道道红痕，生怕钟离渊突然反悔，逃似的远离了钟离渊。
天上的月矜持地从窗外洒下一道月辉，钟离渊和沈玉奚恰好就在光与暗的两个阵地，银白月色在沈玉奚身上勾勒着他的轮廓，映得他愈发得恍若仙人。
沈玉奚将散落的衣物一件件拾起穿上，泠泠月光随着他的动作在他指尖跳跃，与月色一样黏着的是钟离渊的视线，火热得几乎要灼伤他，沈玉奚动作微滞，随即加快了穿衣的速度，很快就把自己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肯多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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