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气氛古怪难言，好不尴尬。
宋昭衍先开了口：“流公子白天要有个人陪着说话，晚上也要抱样东西睡才‘不致寂寞’？” 刻意将最后四个字说得重。
眼下宋昭衍似要意指他举止胡乱，说这话时表情不起波澜，听起来十分正经，让流烬更加不知所措。
流烬抱着宋昭衍的腿，干干笑道：“不……不是，我看你躺得这么直，动都没动一下，怕你血气不通，帮你捶捶腿，活络活络筋骨。”他说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在宋昭衍腿上又捶又捏。
宋昭衍似笑非笑道：“大半夜帮我捶腿，你也是好兴致。”一瞬又连凉笑也没，毫不犹豫地收回腿，“只是在下实难承此好意，还是快睡吧。莫再胡闹了，流公子。”
流烬“哦”了一声，躺回身去，小声念着“好嘛，不闹就不闹。”余光瞥见宋昭衍又躺得笔直，想到此人便是天惩司，激动万分，内心不住窃喜：既然你是天惩司，我就不能轻易放你走。接下去把你带去扶奚山，再骗进扶奚谷，然后忽悠你一起去帝都，一路有你这位神仙在，不怕查不出当年流芸丧生的真相。更不怕再碰见万寿道人那样的疯子！
流烬高兴得就像自己已“抱住了”天惩司的大腿似的。越想越是欢喜，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昭衍此时并未睡，听见流烬那一声没忍住的窃笑，不知他又在盘算些什么古怪东西。无奈一息，伸出手来，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仅这一拍，流烬仿佛被点中睡穴，瞬间神一恍，终是昏沉睡过去。
此人总算安静下来。宋昭衍终于安下一颗心。
这一觉睡至四更荒鸡，流烬和宋昭衍皆在睡梦中，忽闻楼下大堂传来“笃、笃、笃”的声音，像是有四五个人在下面走来走去。
二人同时被这阵声音吵醒，一人待要下去探个究竟，就听见隔壁客房的客人开门而出，粗声问道：“你大半夜在吵什么？”
便听楼下跑堂的回答道：“客官，客官里头请里头请。”
那客人怒问：“我问你在吵什么，你请什么请？你笑成这样干什么？”
跑堂的又问：“客官，这间房还满意么？”
那客人暴躁道：“什么满不满意，你这人怎牛头不对马嘴？我叫你不要再吵！”
跑堂的嘿嘿谄笑两声，道：“行，行，客官，那小的先行告退。”
那客人咕囔了几句碎骂的话，便回了屋。
流烬以为此事就此便了，怎知不到一刻，又听楼下“笃、笃、笃”地响。
这回没人开门呵问，流烬和宋昭衍疑惑重重，一同起身出门。
二人一开门，楼下噪声即止。
只见空荡荡的大堂一团漆黑，跑堂的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央。
流烬奇怪问道：“跑堂的，这黑灯瞎火的，你站那里做什么？”
跑堂的转过头，笑得两只眼睛眯成缝，咧嘴露出两排白牙。是时店中昏黑，他这张笑脸显得阴怪可怖。只听他谄媚道：“两位仙爷！小店能沾染沾染您二位的仙气，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是他白天跟流烬和宋昭衍说的奉承话，白日听不觉有什么，然而此刻昏天黑地，他又笑得诡异阴森，再这么谄笑着说一回，直教人凉意渗渗，毛骨悚然。
流烬总觉哪里奇怪，偏又说不上是什么奇怪。他转头去看宋昭衍，但见宋昭衍神情从容，眼神笃定，仿佛心中有了数，只是不说。
流烬思忖半会儿，忖不出个什么，便对跑堂的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快去休息，别在这里打扰旁人睡觉。”
跑堂的脸上的笑一点没变，僵僵地点头道：“是，是，小的告退了。”
二人转步回房，门关上，便又听：“笃、笃、笃……”
流烬脾气不算火爆，此刻也烦了起来，推门出去，正要呵斥跑堂的几句，却见跑堂的还是那张阴森谄笑的脸，恭敬有礼道：“两位仙爷！小店能沾染沾染您二位的仙气，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流烬不耐烦道：“仙气仙气，老子的‘仙气’都要被你吵光了！”
跑堂的道：“是，是，小的告退了。”
流烬这次哪还会听信他的鬼话，就要冲下去问他个清楚，这时宋昭衍却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进来。”
流烬不明所以，回到房内，问宋昭衍：“他只会将两句话反反复复的说，好奇怪，怎么不让我去找他探个明白？”
宋昭衍道：“不管你问什么，他还是只会答你这几句话。”
“为什么？”
“因为，他被鬼煞寄身了。”
流烬陡然一惊：“什么？他……他……”
宋昭衍道：“那鬼煞只会模仿他跟每个客人说话的样子，因此来来去去便是这几句。”
鬼煞上身，本也不算什么太稀罕的事。只是流烬缺少历世经验，头一回碰见，难免瞧不出来。
流烬犹自惊讶未定，呆呆地问：“那这跑堂的……算是死了？”
“算是死了。”
流烬噤声无言，听着楼下持续在响的怪声，回想起方才跑堂的诡怖笑脸，不由一阵寒颤。
“那只鬼这么做，为了什么？”流烬回过点魂，眼中凝了神，道，“若是枉害人命，图谋不轨，非除掉它不可！”
宋昭衍说：“且把那只鬼打出来，问问有什么企图。”说着将门推开，就在跑堂的刚说了句“两位仙爷”之际，宋昭衍一掌灵气击去，那跑堂的“啊”地一声，居然是个女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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