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芝单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的很节俭。
家里厨房存了一桶水，卫生间也存了一桶。这些水都是把水龙头拧开到只能滴一滴水的状态后盛满水桶的。这样放水水表是不走的，每个月可以省不少水费。
洗洁精是超市搞活动时买的最便宜的家用大桶。买回来之后，在空的矿泉水瓶里挤上两个指节那么多，然后给里面装满清水，摇晃均匀。每次洗碗都用这个。
把碗筷洗干净，把厨房台面擦干净，又收拾完地面。王月把围裙摘下来挂到一旁挂钩上。他透过玻璃拉门向客厅看去，王美芝去了卫生间。
他伸手摸了摸左脸颊，肿的好高，好几天都消不下去了。
走到客厅，热水壶里的水是做饭前烧的，还有很多。等王美芝从卫生间出来，王月见轻声说道。
“妈，厨房收拾完了。我先回房间去了。”
“嗯。”
王美芝应了一声，王月见赶紧快步从电视机前经过，进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关上房门，客厅电视的声音在房间听的一清二楚。已经七点了，新闻联播开始了。之后王美芝会看两集电视剧才会回房休息。
前两年没有买房的时候，王美芝在县城租了房子带着夏至住。
房子很小，就一个单间，在三楼拐角公用卫生间的旁边。
王月见的单人床，就横放在正对房门的墙边。紧挨着他床铺的是王美芝的床，两个床头之间拉着一道帘子。
进门左手边放在一张桌子，吃饭用的厨具都堆放在上面。换洗的衣服装在袋子里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其他的衣服放在床下的箱子里。
那时候他刚上初一，偶尔晚自习回来还要写作业，就把超市买东西赠的小桌子撑在床上。
三楼的房屋是房东后来在二层小楼上加盖的，夏天的时候尤其热。又紧邻着公共卫生间，王美芝每次下班回来，碰到脾气不好的时候就对着王月见破口大骂。有时气的厉害，就往王月见衣服底下看不到的地方死命的打。
九点十五分，电视剧片尾曲响起。
王月见已经从卫生间端着洗脚盆出来了，他把盆子放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狭窄空地上，放到王美芝脚边。
卫生间用来存水的水桶已经满了，王月见又把洗衣服的大盆拿出来继续盛水。明天还要洗衣服，得多存点水。
等到王美芝泡完脚，刷牙洗脸回了房间。王月见这才赶紧收拾自己。这次回了房间，他终于可以关上门了。他没有在抄写词典，而是直接关掉灯躺在床上。
王美芝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王月见也要起来给他做早饭。客运站早上六点开始售票，王美芝都是要吃了早饭才去的。
他不敢偷偷开灯看书，要是王美芝上卫生间看到他房间还亮着灯一定会骂的。现在不用写作业，更没有理由开灯浪费电了。
小区里的路灯晚上十二点才会熄灭，王月见关灯后又把窗户打开，窗帘也拉开，让外面的月光和路灯光照到房间里面来。
太热了。王美芝自己不怕热，家里就没有安装空调，也没有买电扇。只在床上铺了一层凉席解暑。
王月见拿着男科医院做广告发的塑料扇子，把夏日夜晚闷热的风扇过来扇过去，就像晚饭时王美芝扇他巴掌那样用力。
左脸颊的肿胀感更明显了，细细的摸着，感觉它比另一半脸颊胖了多少。
夏日人们在外面待的时间会长一点，坐在一起闲聊乘凉。王月见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听不到具体的谈话声，但是能听到好多人在说话。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他穿过一条条街道，虽然不敢停留也不敢磨蹭。但是他可以边走边看边走边听。
路边的烧烤摊、夜市摊，路上的行人、身旁的同学，每个人都是生气盎然。他们会停留、会谈笑，他却只能四处张望着往家走去。
他期待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在夜市摊上买煎饼卷菜、买孜然夹馍、买烤肠，或者什么都不买只是在街上随意的逛。
再等等，再等三年，就可以了。
搬到新房子后，他有了自己的房间，好像更自由了一些，但是王月见觉得和之前住租的房子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的单人床是从二手家具市场买回来的，他也终于有了一张桌子，带椅子的桌子，虽然也是从二手家具市场买回来的。
桌面上满是油污，王月见猜想之前他一定被卖酥油饼的老板用过。桌面太脏，他就把用过的练习本撕下来用胶水粘到桌面上。
这个暑假他有一个小愿望，他不能惹王美芝生气。他不想挨打，因为不用上学，如果王美芝再打他，一定不会顾忌，就像今天直接就往脸上打。
可是王月见没办法阻止别人不惹王美芝生气，只要王美芝心情不好，他就期待她赶紧把自己打一顿。他不想时刻提心吊胆的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的闸刀。
左脸上的巴掌印没那么明显之后，王月见出门买菜就不带口罩了。
七月的天气，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被口罩挡着全部扑回脸上，脸上烫的厉害。
武宿墨打开台灯，夏至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翻身。他走到夏至床边，看到对方又是满脸的泪痕。
“夏至。”
夏至睁开双眼，眼前的武宿墨有点模糊。在武宿墨给他擦掉泪水后，他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武哥。”
“做噩梦了？”
夏至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梦到我妈了。”
武宿墨抬腿上了夏至的床，把人拥进怀里。夏至下意识的想往后躲一下，不过武宿墨更搂紧了他，让他的身体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间。
“她总是打我，每天都打我。”
夏至把梦里的事情一点点讲给武宿墨听，就像把心里的痛一点点过渡给对方。
夏至从记事起就挨打，有时候有理由有时候没理由。绝大部分取决于王美芝当天的心情。
每学期开学交学费，被骂是个要钱鬼，打一顿。
考试名次没有上一次好，被骂钱都白交了，打一顿。
放学回家晚了，被骂不回家瞎在外面溜达什么，打一顿。
有时候正吃饭，王美芝的巴掌说来就来。有的是菜炒得过火候了，有的是夏至回话不麻利。
没上学的时候，王美芝气上来了就扇他巴掌。后来上学了，就用笤帚打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通常是后背和屁股。冬天是被打的最多的时候，穿的又厚又严实，只要不打脸，谁也看不出夏至身上青紫叠加的伤痕。
夏至慢慢的哭出了声音，把白天吞咽下去的痛苦在武宿墨的怀里全部发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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