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课结得差不多了，时间方面比较充足，但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程江阮还要裹得像粽子一样跟着裴良发给他的打工地址转两趟公交去找。
裴良给的地址是一家幼儿课外培训中心，他说那里最近在新招寒假工，如程江阮愿意的话可以去面试一下。
程江阮关心的只有他会不会在那里上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程江阮直接点头答应，说要试。
他没有面试经验，只是在电话里听了裴良的建议：尽量穿简单低调的服饰，那份工作是给培训中心的老师当助教，简单来说就是平时带带小朋友，需要人很有耐心，不要贪玩。
程江阮听话穿得很简洁，浅灰色毛衣外套着米白色的羽绒服，还是没有帽子那款的，他照镜子的时候发觉这样穿起来就很稳重。但谁也不知道他的毛衣里面套着米奇的保暖衣和两件秋衣，
到了培训中心的楼底，裴良在楼底等他，他穿得有点少，程江阮因为嫌琐碎没有戴围巾而是穿的高领毛衣，但裴良的脖子就露在外边，看起来就比秋装厚了那么一点。
裴良今天不上班，是专门来陪程江阮面试的，他之前暑假在这里兼职过，待遇还不错，主要是上班时间不长，他晚上还有自己的时间可以分配，寒假快来了，经理上次还问他要不要继续去继续上班，他原本不打算去的，但当程江阮在电话里问他会不会也在这里时，他愣是把那句“要”字直接说出了口，回神时再想拒绝，就难了。
需要还的债目越来越小，他的生活也要相对轻松一些，其实寒假他打算回老家看看，那个他已经两年没回过的地方，虽然他曾经想一辈子都不要再踏足，但养母打电话哭着颤抖着说对不起，说希望他有时间回去看看时，他又想到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不报，那是不应该的。
裴良家里有妹妹弟弟，他从小就要照顾，那个挨家挨户的农村里，有人也经常在干农活时把孩子扔给他带，因为他是那群孩子里最年长的哥哥，所以一直就对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多有照顾，对程江阮也是这样。一开始因为那声师兄，他就觉得帮帮程江阮也不费事。
只是因为那声师兄而已。
既然他想让人陪同，那裴良也可以在盐宁市多留一个月，之后再回家也不是不行。
总归那个家如今也不算是个家了，他所谓的“至亲”，他从小疼爱谦让的弟弟妹妹，像吸血虫一样咬进他的肉里，恨不得喝光他的血，他回去，大概也只会像仇人见面，闹的眼红不愉快。
他只要再等等，把他们欠下的最后一笔账还完，他就算报完了恩，那个家的其他事他就再也管不了。
“师兄，你不冷吗？”
程江阮推推他的手臂将他拉回现实，裴良低头看了眼他和他身上穿的衣服厚度，反问道：“你不热吗？”
“怎么会热呢？”程江阮完全不能理解，他脱下手套塞进衣服包里，说：“今天天气预报可是只有七度的。”
裴良简短说：“我怕热。”
“但是现在是冬天。”
他们正在上楼梯，培训中心在三楼，裴良忽然停下，转回去用手触了下程江阮的，“你看，是不是很热？我怕热不怕冷，穿多了不舒服。”
程江阮定在了原地，他的手就算是刚离开手套也还是冰冷的，裴良触上来的体温就不只是温暖。
“没感受到。”程江阮厚着脸皮小声说，“我再看看呢......你有多热......”
裴良老实地把手递出去，交给程江阮握着，他看见程江阮摸了几秒后赞同地直点头，说：“嗯，对，是热的。”
裴良心想难不成我还骗你吗？
“下午两点开始面试，现在......才一点过五分，你吃饭了吗？”
程江阮还捏着自己右手手腕，沉浸在“今天干脆就不洗手”的幻想里，裴良突然问他有没有吃饭，他是没有吃，只在早上啃了两片面包后就出来了。但是已经上楼了，他不想显得自己麻烦，就回答说吃了。
面试的人只有三四个，程江阮排在第三位，裴良陪他一起等着，等他要进去时裴良将他包里的手套取出来拿着，说：“这个胀鼓鼓的，不好看，我先帮你拿着。”
程江阮本来不紧张，一回头看见裴良带着些期许的目光投向自己，他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面试的问题其实都很简单，培训中心招聘的助教基本都是在校大学生，也不要求他们有什么过人的实力，总共面试时间不超过五分钟，程江阮出来后还觉得心跳有点快，裴良把手套还给他，送他到车站，程江阮走着走着听见自己肚子叫了。
“裴......师兄，咱们去吃饭吧？”
“饿了？”
“没饿，就是想吃点什么，不想回学校。”
“好，要吃什么。”
“火锅。”
程江阮这周本来要回家吃火锅的，但是因为裴良没能回家，他跟家里解释说是留校写作业，在家老想着玩不能专心，柳夏就信了。
“火锅？”
裴良瞬间记起前天房东回了趟老家带了半只羊来，裴良晚上回家正赶上房东扛着一麻袋家里带来的新鲜蔬果和羊肉上楼，裴良帮房东扛到了六楼，她就分了点羊肉和萝卜给他。
现在买点葱香菜还有番茄，可以回家煮羊肉火锅。
程江阮的眼睛很漂亮，像圆杏仁，裴良难得注意身边人的五官，他最开始的确不记得有跟“程江阮”这个人打过交道，但上次程江阮在面馆说他帮自己解开过纽扣，他就记起了那双眼睛，漂亮得像星星一样。
星星在雪地里发光。
裴良脑海里无意识冒出了这句话，程江阮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虽然总是害羞不敢看人，但他身上有着裴良遇到过的很多同龄孩子缺乏的自信。
那样熠熠生辉却又收敛着的光芒，曾经也是裴良羡慕的东西。
“我今晚准备煮羊肉火锅，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上我家吃去?”
“什么？”
程江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要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超市买些材料，不会很麻烦，我煮。”
“要！谢谢师兄，附近，附近有超市吗？我们需要买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吗？”
裴良笑了下，很淡，几乎只是勾了下唇角：“不需要做什么，走吧，前面就是超市。”
他没带过同学回家吃饭，程江阮是第一个，因为他看程江阮很亲切，像弟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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