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晚照抬眼看了我表情半晌，不知为何，似有些不高兴，又轻轻垂下长睫。
她这人真是怪怪的，我当初也没求她帮我，怎么弄的我现在小心翼翼，好像欠了她一样。
“那个……你若是想再坐一会便坐吧，我也有些累了就先……”
“此处可还有你母后的人？”北堂晚照打断我，忽然道。
我怔了怔，回望四周，不知何时，母后那些人不知是都随她回宫了，还是被人召走，春亭外不远处把守的都是些以前的熟面孔。但是他们相隔也是甚远，料想听不到亭内说话。
北堂晚照看向我：“大后知道我父亲任命军中，是如今军内的大思谋令，故而想要拉拢我，以探听战事机要。”
“这……这怎么会……”我讷讷道，嘴上虽是否认，可是心里却隐约察觉到什么。
北堂晚照看了我一会，继续道：“大义与至亲至爱，公主要如何选择？”
我呆呆看着北堂晚照，她这问题问得突兀，可却直击要害，我看着她沉毅眼神，竟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好像什么秘密都已被她窥探一般。
北堂晚照见我不说话，并未逼问我，只是垂下眸，喃喃自语：“天下大道，谁人不会说要选大义。只是人非草木，至亲至爱血浓于水，与天下千万无关之人相比，又如何轻易取舍。公主答不出有何奇怪，连我，也不是那样容易回答。”她顿了顿，又看向我，“公主近日，凡事不听不看不问，切莫……”她顿了顿，“关心则乱。”
说完，她起身，轻轻理了理长长裙摆，似是转身要走。
我也不知怎的，忽然开口叫住她：“北堂晚照，大义与至亲至爱，是你，如何选择？”
她未回头，只是静静看着前方，许久，才缓缓达到：“我说了，即便是我，也不是那般容易回答。”
又过了几日，阵前传回讯息拓歇仍是屡战不怠，气势凶猛。听说朝前已经有世家公爵上奏，要明夷珩派出使臣求和。明夷珩先是面色平静问了那为首的世爵求和的原因，那世爵涛涛不绝讲了七八条，本以为明夷珩定是听进了他的进言。谁知，明夷珩竟然当庭让御林卫将那世爵打入刑司府，不到半天功夫，信陵卫就将那人抄了家，说要姻亲三代彻查，是否有人通敌卖国，进上谗言。一时间，朝中文武噤若寒蝉，在无人敢提起议和之事。
左将军萧震奉明夷珩军命，携三十万镇北军镇守苍云州。北堂直携天子令北上苍云州助萧震谋划战局。此后大昭军队与拓歇交锋三次，两胜一负，且有一次是以少胜多，将拓歇一鼓作气总算挫败下来。
但拓歇主帅胥战似是打定主意与镇北军打长久战。挖战壕、抢粮草、奴役百姓、搜刮乡绅，所过之地雁过拔毛，让被拓歇铁蹄践踏的百姓无不水火之中。有耿直文人在关内被俘，宁死不肯游说百姓归降，被斩杀数人，头颅悬挂在苍云州府城之外，日夜暴尸。
大昭百姓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提起拓歇军无不又恨又怕，可止小儿夜啼。
这些日子我状作和平日无差，但其实忧心如焚。我观察母后，平日里倒也只是剪花煮茶，似是并无异状。让我不由暗自思量，莫非真是我杞人忧天，想多了。
转眼已快到三月底，这些日子，雨水比往年都多些，风筝在这个春天没放几次，翡玉池的鲤鱼我却不知喂了多少遍，宫内忽然有了些不同往日的消息。
“公主，公主，您慢些，仔细脚下，莫被雨淋到了。”
摇星担忧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我却丝毫听不进去，脚下只是越走越快。
今日休沐，明夷珩每到休沐总要到重掖宫去看我，只是今日我却听了延明宫崔尚官派人传的消息，说他今日不来了。本一次两次，我也并不在意。只是这些天来，虽然宫人左右都想隐瞒我不让我知晓，连母后也刻意回避，但我又不耳聋目瞎，多少听到了些风声。
明夷珩今年十八岁，要立后了。
战事正紧，朝中老臣又将立后一事提起，十几位耄耋鸿儒联名上书，随书还附了数十个大昭三十六州世家贵女的画卷和生辰八字。
往昔明夷珩对这些事都极冷淡，也有人送过画卷，不过都被他当着朝臣的面烧了，后来朝臣也安生了一段时间。只是如今，此事又被提上日程，而明夷珩的态度似乎和以往也不同了。
三十六州贵女的画卷送入延明宫后，卢嬷嬷选了十七八个贵女的画卷与信筏留下，宣召送入信陵。如今那十几个妙龄贵女就住在丹宸宫内，据说是由碧螺服侍安置。
“公主，今日雨大，若是您染了风寒，陛下和大后要剥了奴婢们的皮了，求您可怜可怜奴们罢。”摇星性子怯懦，平日里不敢忤逆我，这才被母后放出来重新服侍我，而含光已不知被母后安排到哪里去了。
我没回话，只是直直往前走着，我身后紧追着的宫人小跑着给我打着伞，生怕我淋湿。
风寒不风寒，我并不在意。今日我也不是去梨棠苑春亭赏雨，而是找借口又去了此父皇的书房，将那千机盒偷了出来，悄悄藏起，找个借口而已。
我总不放心。
也许，我该交给他才好。
只是待我取了千机盒，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去梨棠苑途中，见到梨棠苑春亭之内已经有人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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