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我觉得自己真的一文不值。
手上不断有新的伤口被割出，沁出鲜红的血丝，但找到的碎片还是寥寥无几。
公爵大人的房间优雅而富有趣味，从古老东方运来的紫檀木地板上铺着厚重的紫红色三层织绒毯，鸟笼形的古典式宫廷开窗纹饰了金色图腾，华丽而重叠的帷幕低垂着，太阳升起的时候，呈现出美丽的酒红色，帷幕褶皱蜿蜒，似乎蓄满声色。墙壁上镶嵌着格尔特家族最后一位继承人的油画画像。她穿着厚重的白色蕾丝刺绣宫廷式高领礼服，卷而长的琥珀色长发用金色的丝带做出美丽的发髻，她微微笑着，翠绿色的眼睛平和而温柔。
我没有抬头。
曾经被众人宠爱，如今只能以奴隶的身份匍匐在他脚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低着头，不让他看见我屈辱的脸。
“您应当知道，那个花瓶是在公爵大人受封那一年，由罗曼大帝亲自赏赐的，对公爵大人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而您打碎了它，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是的，大人。花瓶碎成二十六块，她就挨了二十六鞭。但今天她似乎又多捡到了一些，需要继续鞭打她吗？”
果然，科诺特总管微微挑了挑眉毛，不再说话了。
“公爵大人，您回来了？为迎接教皇大人订制的衣服还合身吗？”科诺特总管的声音高扬了几分。
我觉得有些想哭。
我僵了一下，没有抬头。
“但，大人，罗曼大帝的荣宠呢？”
是的。我还记得年轻的公爵第一次穿上代表着公爵身份的紫金色大褛，谢利马斯岛欢腾的烟火照亮了大半天空。
那副油画里的人双眸含笑，那笑意如此讽刺。
“那个花瓶价值两百个金币，再加上罗曼大帝所赋予的荣宠，价值连城。”
我的尊严，矜持，才华，信仰，都被踩得粉碎，如同地毯中散落的珐琅碎片，要我割破手指，才能捡回一点点。
“珍珠，请把房间整理好。昨天因为您的疏忽而打碎的珐琅花瓶，它的碎片也许还散落在地毯里，请将它们清除干净，不要伤害到公爵大人尊贵的脚。”科诺特总管带着最新款的老花镜，镀金的链条随着说话而微微晃动。
“她昨天遭到鞭打了吗？”公爵大人的嗓音温柔低沉，还带着一丝没有褪净的少年的甘甜。
我忽然站起来，像是发疯一样，捶打着他。眼泪如同不值钱的假珍珠，随意地流淌滴落。
沉重的果子橡木门关上，绣着金色云雀鸟的纱帘随着海风拂动。
而如今我如同阶下囚，为你清扫着代表你荣耀的碎片。
白皙颀长的手抬起我的脸，海洋一般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不要发抖。”
不要让别人践踏我。
忽然不明白我现在跪在他面前做着卑微的工作，住在潮湿森冷的房间，被别人用轻蔑而嘲讽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殷红的嘴唇如同玫瑰，含住我的嘴唇。
“那个花瓶值多少钱？”
“她值多少钱？”
啃咬，吞噬。
我微笑着不答话，低下头，用手指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摸索。这种细碎的碎片只能靠指尖的痛觉来辨别，我想科诺特总管比较希望我这样做。
“大人，她值半个金币。”
“奴隶，请抬起头，您的主人要看您的脸。”科诺特总管道。
我抬起头，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柔。
第五章
科诺特总管挑挑眉：“是的，大人。”那声音居然听起来有些轻快。
“科诺特，请你先出去。”
我微笑着点头：“是的，科诺特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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