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辰又往下退了一级，避开敌对信息素的压迫，远远地，对安池重新展露温顺而喜悦的笑容。
“安池哥。”他招了招手，掌心都是汗，另一侧握紧的拳因为费力压制自身信息素而微微颤抖。
他是黑巧，同样浓郁的苦涩，即便柔和很多，也极少有人愿意再靠近一步去探究深处的甜味。
安池没有过多客套，方沐辰的退缩在他意料之中，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他却意外地感到几分心软。小孩迅速修补掩盖的落寞像细针扎在心尖最脆弱的一处，轻而短促，却酸胀了很久。安池接下来的语气不自觉柔和许多，他让方沐辰去换身衣服，他在校门口等他。
方沐辰一开始走得很慢，踏着碎的七零八落的期许，像赤脚踩在玻璃渣上那样疼。他有那么一刻很想回绝安池的邀请，想说他明白他的意思，他绝不会勉强，他可以和爷爷商量，就不必相互为难了。但又残存了一星半点的希望，认为多一次见面的机会也足够令他满足。
于是他急切地跑起来，不想让安池等太久，至少给他留个好印象。
“想去哪里吃？”安池将手机递给方沐辰，让他自己挑选周边的餐厅，身体自然地向他靠近。
方沐辰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紧贴住车门，发出轻微的闷响。他低着头，手指很扭曲地绞在一起，摆在膝盖上。
“我不挑食的，哥选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安池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缩回手，同方沐辰拉开距离：“西餐可以吗？我知道有家意面做的不错。”
方沐辰点点头，有些焦躁地附和，似乎不太想讲话，整个人恹恹的。
安池第一次感受到他散发的Alpha信息素，很淡，是一种难挨的苦味，他似乎忍得很辛苦，安池感觉的出来。他关了空调，降下两侧车窗，自然风吹进来驱散了令人不愉快的气味，方沐辰明显轻松了很多，压抑地叹了口气，摊平了掌心，将手端端正正摆在膝盖上，很安静地倚着车窗，不抬头也不说话。
安池又感到令他很气馁的心软，短暂地自责，或许不该用这种最直截了断的方式表示拒绝。同时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惋惜，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大概是很低的，安池无法通过本能来判断自己是否心动。他想这是个好借口，极少有人会冒着生理匹配不合格带来的风险傻乎乎用真爱维持关系。方沐辰还小，等热情过期了，他们之间便什么也没了。
“那我就直接说了，我希望你能劝劝爷爷。我们两个不合适，你也知道了，我有伴侣，和你结婚是不可能的。”
安池只点了一杯咖啡，随便抿了一口便推到一边，斟酌片刻，认为还是尽早解决问题才好。
方沐辰其实有点饿，但安池没点主食，他也只好就随便点了杯饮料，明白他本来就没有同他好好吃饭的意思。他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吸管，水珠不断凝结滴落，很凉。
“我和我的伴侣匹配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安池不确定方沐辰是否有在听，便多解释了几句，“但是我们两个……大概……是不合格的。”
他放慢了语速，尽可能收敛他惯有的冷漠。方沐辰看上去在发呆，盯着窗外的街道，孩子气地咬着吸管，脸颊瘪下去又鼓起来。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安池扣了扣桌面，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方沐辰有在听，他在车上便预想到安池无非就是要说这些。他是乐天派，早就争分夺秒给自己做好了心理疏导，不表现惊讶和失落，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难过。
他转过头同安池对视，愣了一会儿才松开嘴吐出吸管，悻悻地将果汁推到一边，然后温顺地点头。像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小孩。
安池对他勾了勾嘴角算微笑，表示很感谢他的配合。他叫服务员过来加了份焗饭，方沐辰趁机也添了份意面，打算化情伤为食欲。
接下来是沉默的进食时间。他们看上去像被迫拼桌的陌生人，尽可能加快咀嚼速度来压缩尴尬的氛围。
安池又闻到方沐辰的信息素，大概是顾不上控制，释放了寻常浓度。苦涩像密密匝匝的丝线缠绕在他狭窄的心尖上，柔软却不透气，攥得整颗心脏都揪起来，是难挨的压抑沉闷。
他往咖啡里加了牛奶和糖，烦躁地搅匀后，又各多添一份。超标的甜腻灌下去，却从舌根就暴露原本的苦。
方沐辰在进食间隙偷偷瞥了眼安池，知晓他多半是被自己的信息素所困扰。但他不想收敛，这样才能盖过安池身上另一位Alpha的味道，至少能先麻痹自己。
“小池，你赶紧来医院，你爷爷进急救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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