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辰去花店重新买了一束白蔷薇，坐车去墓园，替安爷爷见他思念的人。
那是他的Omega爷爷，姓木，信息素是蔷薇。方沐辰知道安爷爷每次喊他的时候，念的都不是他这个三点水的木。
木爷爷在方沐辰的父亲成家之前就病逝了，安爷爷从那时起才敢光明正大地帮助方家。他一直认为他是含着怨念走的，始终感到愧疚。
方沐辰没有听过完整的故事，只大概明白是一对恋人因种种因素分离，安爷爷选择钱财利益，而木爷爷跌回平庸。老人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或许是讲出来等于自揭伤疤，不敢再碰。
方沐辰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天开始下小雨，密密匝匝的薄而柔和，但足够将他的衣衫淋湿，凉意渗到心口。
原来安池的靠近不过是慷慨恩赐，赴刑前的最后一餐。
其实除掉那些羞辱的语言，方沐辰和安池父母的想法很相似。办一张假证骗过爷爷，必要时委屈安池同他演戏。其余时候他会很识趣地保持距离。
可偏偏要白纸黑字，还给出一笔丰厚的“分手费”，作为他遵守协议的报酬。
方沐辰一点也不想签，他没必要继续对安池的父母逆来顺受，不必做这种伤自尊的决定。
但是安池的冷漠和回避令他很绝望，碾碎了他刚刚亲手复燃的火星，散了一地灰烬。
也是，不论怎样都是委屈了安池。方沐辰只不过丢些面子，就能拥有一个短暂美好的假象，又不愁吃穿。
或许……或许还能迎来转机。
方沐辰慢慢往回走，仔细避着石阶上的青苔，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给安池设置了特定的提示音。
“周五下午两点我去学校接你，备一件白衬衣。”
方沐辰怔怔出神，随后苦涩地慢慢勾起嘴角。
至少证件上的合照会是真的。
该庆幸各式各样的衬衣都大同小异，乐观来看还能当作情侣衫。安池还系了精致的领结，方沐辰坐在副驾驶座上发呆，想了一会儿，慢慢扣上第一颗纽扣。
熨帖的衬衣令他很难受，尤其是勒紧的领口。他喜欢棉质宽松的衣料，大多是简约的运动风格，很少穿刻板拘束的正装。
即便是要同安池拍合照，他也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僵硬地坐直了，手不断地扒衣领。
安池注意到他拘谨的小动作，瞥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方沐辰的情绪极其低落，信息素压得安池也喘不过气来。他降下车窗，试图将令人烦闷的信息素散出去。但方沐辰的信息素像熬烂的黑巧克力酱，笨重的黏着在安池心口，凝固了，敲不开。
两人只在开头打了声招呼，再没有任何交谈。拍合照的地方是专业的摄影楼，大红色的布景，却显得惨淡。摄影师大概是知道内情，除了让他们靠近一些之外，没有过多指点，利落地拍完，印出两张二寸照，不多不少。
安池拿了照片就下楼，方沐辰站在电脑前怔怔地看预览图，心想这还不如合成。
墓碑上的黑白照都比他们喜庆。
“你好，能麻烦多印几张吗？”方沐辰轻声询问，还是带了几分期许。
好歹是第一张合照，可能还是唯一一张。他道了谢，将照片仔细藏进裤兜，扯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然后去找安池的车。
摄影师助理在背后小声议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他，感叹着信息素匹配有九十以上的很难得，可像他们这样完全没有相互吸引力的，也很不常见。
方沐辰还没走完楼梯，却见安池回来了，捏着照片有些为难，甚至流露几分哀伤。
“你想重新拍一次吗？这样爷爷可能会不相信。”他扬了扬合照，红色背景布前的两人如同大街上临时拉来凑数的陌生人，不带半分笑意，好像单是肩膀靠在一起也算冒犯。
如果没有那份协议，方沐辰一定会欣然接受安池的善意。而此刻他只觉得有些可笑，不明白安池少爷的恩赐到底要如何触发，还是完全随心所欲。他不需要他的可怜。
“没事，都一样的。”方沐辰咧开嘴，勉强撑起一个明朗的笑容，“我会和爷爷解释。”
安池动了动嘴唇，像在困惑他的反应，愣了片刻后绷紧嘴角，收起照片同他一起下楼。方沐辰跟在他身后，保持过分客套的距离。他听见安池发出很轻的长叹，又突然后悔自己为何要怄气。
他们回到车里，安池拿出两个红本子，将合照贴上去，然后将其中一本递给方沐辰。
方沐辰把封皮颠来倒去看了很久，指尖沿着“结婚证”三个金色的大字反复描摹，给自己伪造了一点欣喜，咧嘴笑了一会儿，没有翻开就将本子放进背包里。他靠着椅背坐好，漠然看向窗外，等安池开车。
“去看爷爷吧。”安池也收起证件，合上前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有些无法深究缘由的难过。
“爷爷出院了吗？”方沐辰问。
安池点点头，随后车厢陷入沉默。
安老爷子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捧着茶杯坐在院子里，不厌其烦地看他种的那些蔷薇。
“木木来了？”老人笑着对方沐辰说。
方沐辰跑过去，率先站到老人身边，轻声说，他去看过木爷爷了，墓碑也打扫了。
老人点点头，攥着方沐辰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见随后走近的安池也穿着白衬衣，欣喜地问：“你们两个今天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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