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天还没亮，萧维顶着鸡窝头从床上惊坐而起，他不知哪根筋儿刚搭上线，大叫，“完蛋！没跟领导请假！”
袁放的大手糊上他的背，声线因刚从熟睡中醒来，慵懒而沙哑，“这时候才想起来，晚了。”
萧维头疼地再次倒在床上，缩进袁放的怀里，“也是。”
“帮你打了招呼了。乖，再睡会儿。”袁放揉着萧维的后脑勺，把彻底放下心来的人再一次揉着了。
昨晚没在萧维单位订房的快捷酒店凑合，袁放将萧维带出来，伺候人洗澡穿衣，肉到嘴边还只能闻个味儿——他不忍心让萧维受累。
这里是全省最奢华的五星级宾馆，酒店主体设计得非常现代化，各类娱乐设施餐饮中心一应俱全，只是起床以后萧维并没精神玩乐，只想赶紧吃点东西填饱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在顶楼餐厅见到周诚之前，萧维以为袁放昨天说跟周诚见面是跟他闹着玩儿的。
周诚还是老样子，依然一身运动服，踩着黑布鞋，毫无大佬做派，这身打扮与高级餐厅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刚十点多，离午饭时间还远，餐厅里只有周诚一个客人，见袁放和萧维走来，周诚从搁一旁椅子上的包里掏东西，待他俩走近了，他还真站起来，塞了个厚厚的红包给萧维，“补上回的。”
萧维想要推拒，袁放却笑着说，“拿着吧。”
萧维这才明白第一次见周诚时话中的含义，他不免脸红，“这是拿我当孩子了。”
“我和袁放，我们几个是拜把子的兄弟，你年纪小，无亲无故以后得叫我声哥，礼数不能少了。”
萧维瞄了一眼袁放，大方地应了，“哥。”
“叫诚哥。”袁放纠正，他听不得萧维管别人叫“哥”，仿佛少了个名儿里带的字就多了分亲昵。
萧维很听话，“诚哥。”
“小心眼儿吧。”周诚打趣袁放，“我弟不一直哥啊哥地叫你？”
袁放不理他这茬儿，带着萧维落座招来服务生点餐。
萧维饿了大半天，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反正周诚和袁放聊项目投资什么的他也不懂，便光顾了吃。
一双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萧维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长发飘逸，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朝他们走来。
女人三十岁上下，皮肤白净，化着淡妆，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下巴圆润，是非常古典美的相貌。她身穿套粉色针织装裙，纤长的手指上戴了好几个细圈戒指，耳饰与项链是知名品牌的套装，俏皮又别致。萧维看女人有点面熟，又实在想不起来她姓甚名谁。
女人冲在座三人甜甜一笑，坐在了周诚身边，“周总。”
周诚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女人的腿上，“起了？”
若萧维这样还看不懂女人和周诚的关系，那就是傻。他垂下眼帘，回忆起温柔贤惠的周夫人，突然饱了，上一次周诚和周夫人表现得有多伉俪情深，这一次萧维就有多难以接受。
“嗯。”女人撩起耳边的头发，目光投在萧维身上，“这两位是？”
周诚并没有给他们互相介绍，而是拍拍女人的手背，“给袁总和这个弟弟倒茶。”
“我自己来。”萧维忙说。
“那怎么行？”女人笑着站起来，拎起茶壶，帮袁放和萧维斟到七分满。她的表现毫不矫揉造作，没有黏着周诚撒娇，也不过分冷漠，仿佛帮丈夫招待客人的正房太太一般，进退有度。
萧维道了谢，继续沉默地挑着碗里的东西吃。
过了一会儿，一双筷子挑了一块鱼肉送进他的碗里，只听身边袁放淡淡提醒他，“别光吃米饭，吃点菜。”
“哦。”萧维抬头，男人已经没在看他。
“还是年轻好，怎么吃都不胖。”女人笑着给周诚添了茶，“我就不行了，睡前多喝一口水，第二天上镜眼睛都会肿。”
她这么一说，萧维想起女人是省台的新闻主持人刘雯淑，难怪会觉得眼熟。做节目也许需要上比较重的妆，和私底下真人还是有点儿差距，他才没有马上认出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可能任性地下袁放的面子，于是表现得稍微活跃了些，“摄影机对你们这个职业要求太严苛了。”
用过餐，刘雯淑赶着回台里做午间直播，周诚和她一同离开后，餐厅只剩下袁放和萧维两个人，越发显得安静。萧维仍旧不做声，捡着面前那盘椰子冻上的桂花，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
他想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难道只是寻常老百姓可笑的执念？他身边的每一个普通人，他的父母、亲人和朋友，都生活在油盐酱醋茶与小矛盾小争吵中，但家庭的堡垒并不会轻易坍塌，他们守在自己的道德底线内，不轻易越过红线。假如有人做了不三不四的事情，邻居都能用口舌在背后狠戳他们的脊梁骨。
凡是钱权不缺了就必定贪色吗，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这是什么道理？祝之洋这样，周诚也这样，并且对此毫无愧意 ，习以为常。还是人性本就如此喜新厌旧，萧维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
那么袁放呢？
自己是不是他的一时新鲜，他又会不会最终因为厌倦自己，也在外头养这么一个甚至两个三个？转念一想，萧维又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真可悲，你为什么不考虑立刻转身？反正不是头一回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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