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你干什么？”
方启谈是来过几次公司，张知逸整天忙里忙外的，根本没工夫理他，所以他每次过来都只是在
接待室乖乖地玩游戏等着，等张知逸下班，他游戏也结束了，就开开心心跟在张知逸后头，问他:“哥，咱们今天要吃什么？”
真的就是个孩子，只不过脸皮厚了些，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酱油醋都分不清，就天天想着吃什么吃什么。
他能有什么能耐找到季忱言？
“找我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呀！”
季忱言摸着下巴，揣测道:“你走桃花运了，我看他八成对你有意思。”
张知逸撇了下嘴:“我没那个打算……”
“看我做什么？”季忱言又戴上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我脸上又没写答案，你自己没否定说明也不是没感觉。”
要不是工资诱人，张知逸现在就想辞职回家了。
乔辛在窗边看着张知逸的车子开出去，他特意把车窗打开朝乔辛挥手说再见，乔辛缩着脚，大拇指在袜子里打转，依依不舍地和张知逸挥手，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多问两句关于舅妈的事情。
晚上的热牛奶是季忱言亲自送上来的，乔辛很少出自己的房间，即是季忱言不在家也是这样，因此他不知道除了自己的房间外，整个房子上上下下的东西是每天都需要清洁打扫的。
季忱言对“干净”的要求很高。
但他允许乔辛有自己的空间，允许他可以在自己的小小房间里，不被任何人打扰。
因为是周六，乔辛的作业在白天就做完了，他正对着墙边背书边做运动，季忱言敲了几下门，然后自己打开走了进来。
乔辛穿的是小青蛙的睡衣，季忱言买的。
是Rebacca选的，乔辛的很多衣服都是她选的，Rebacca见过乔辛照片，差点没有母爱泛滥，季忱言还逮到过她上班时间逛儿童用品购物网站，给乔辛选衣服。
在某种情况下，乔辛也还算幸运。
淡绿色的衣服本就显嫩，乔辛在这里不用干活，皮肤都比刚来时白了许多，这样一看，人又更小了。
他正把手举过头顶，奋力地往上跳。
季忱言被这只小跳蛙抓住了视线，放下牛奶后自然而然地坐到床上问道:“干嘛呢？”
乔辛拽了拽衣摆，把漏出来的腰杆遮好，不好意思地说:“背书……”
“背书得跳这么高呀？”
“我……同学说这么跳……会长高。”
季忱言将他拉过来，捏住他的小手，磨他手心的茧子，垂眸问:“你跳多久了？”
乔辛在心里数了下:“六天。”
小青蛙站着才将将和他差不多高，怪不得那么想长高呢。
“有效果吗？”
“我不知道……”
乔辛老实交代:“但我同学说，我有长高一点点。”
季忱言哭笑不得:“你同学还说什么了？有没有教你别的方法？”
乔辛想起王萌萌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在大年初一的清早让家里人提着他在门口往上拉一拉，就会长得更高。
但是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对着季忱言说出口的。
“没了……”
“这样，”季忱言站起来，牵着乔辛走到墙壁边，按住他背对着墙壁，去书房里拿了一支笔过来，照他的身高在墙上画了一根横线，说:“辛辛每个星期都在这里画一画，就可以看见自己长高没有了。”
他把笔交给乔辛，乔辛反而用手去摸了摸墙壁，发现这道痕迹自己擦不掉。
“这样把墙弄脏了不好看，”乔辛小声说道:“其实没关系的，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有没有长高。”
季忱言蹲下来和他平视，乔辛的眼睛很漂亮，圆圆的睫毛也很长，季忱言喜欢看他的眼睛，因为真的很干净，像一汪泉水，不带任何目的和欲望，连表露自己小小的想读书的请求时，都是难能可贵的坦诚。
他也多次因为这双眼睛质疑过自己的决定。
他可能会拉着乔辛进入另一个深渊，只为了自己的贪欲。
季忱言从来没说过自己要当一个好人。
没有办法，要两全其美，太难了。
他尽量，尽量让乔辛接纳他，尽量等他长大一点，学会了如何承受，再告诉他一些需要面对的事情。
至于现在……
季忱言做到最大程度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客套。
“但是这里是你的房间啊辛辛，你可以随便使用的。”
“叔叔跟你讲，其实大多数男孩子在发育期都是这样，会比女孩子慢一些，但等长大了之后就会很高很高了，”季忱言以身作则:“你看叔叔这么高，小时候也被人笑话过不长个呢。”
乔辛对季忱言的话深信不疑，不等他把话说话，乔辛就点头如捣蒜，听话得不行。
小奶狗都没这么听话的。
季忱言揉揉他的头发，不知不觉连眉稍都沾上了笑意。
难怪张知逸喜欢，Rebacca喜欢，季诗喜欢。
他也理应喜欢。
半杯牛奶喝完，季忱言给乔辛在牙刷上挤好牙膏递给他，还旁敲侧击问了两句，他是不是更喜欢张叔叔。
乔辛在洗漱台前刷牙，他要低着头防止泡沫从嘴里漏出来，因此看不见季忱言的表情。
如果不是季忱言真实地站在他背后，他有点不敢相信他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当喜欢爸爸还是妈妈这个问题在乔辛这里还没有被问出口时，他已经把标准答案抄写背诵到了心里。
“我都喜欢啊……”
季忱言假装哭丧着脸说:“好伤心呀。”
乔辛吐了口唾沫，刚想改口说更喜欢季叔叔，季忱言又说:“等下周放假，叔叔陪你回家看舅妈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
乔辛脖子像僵了一般，不够利索地点头，差点把牙膏沫吞了进去。
季忱言等乔辛上床睡觉后才离开。
他替乔辛盖好被子，说辛辛睡吧。
他的手摸在乔辛太阳穴处按了按，指腹微微用力，柔软地像被一阵风抚摸过。
他说辛辛晚安。
关上灯，退出房间，一片寂静。
乔辛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额头，竟觉得今夜的季忱言，格外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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