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过去之后，气温开始逐渐降下来，很长一段连绵的雨天，让入眼的景色平添几分萧瑟，易时卿撑一把伞站在A大的门口，踌躇满志。
过去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很神奇，很不可思议。
他拿着程郢给他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教务处一位姓梁的教授，对方综合考虑了他目前的各方面状况，表示，他可以在校外学习，通过考试，修够一定的学分，在这个基础上再到校内继续进修，这样前后大约会花费三年的时间，他就可以拿到统招的本科毕业证。
因此从现在开始，他每隔两个月就会有一次阶段性的考试。
自那以后，易时卿过上了颇为艰辛的打工学习两不误的生活，每天早晨六点就要起床了，要准备自己的考试，到了十点还要去给程郢上课，下午两点再去咖啡厅上班，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充实过，也好久没有这么累过，每天一回家倒头就能睡，每天困到想不透自己之前居然还会失眠。
易妈妈看到他这个德行，总是忍不住唉声叹气，易妈妈很着急。
别人家这年龄的儿子很多甚至都当爸了，易时卿居然还想回学校！
于是——
“看看看，还看什么啊，读了那么多书，也没见你脑子灵光点！
“易时卿，你见隔壁那家王婶儿没，那天带孙子过来了，唉，那孩子水灵的，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孙子啊……
“易时卿，今天我去那家大公司做零活儿，就遇见他们那个所谓的副经理，啧啧，三十多岁的男人啊，没结婚！你说稀奇不稀奇！”
“易时卿，人媒体说了，现在男女比例出现严重失衡，再过个一两年，处于婚龄的男性人数将比女性多出好几千万……”
“易时卿，你不会是打算给我领个女婿回来吧？那我这辈子是不是没希望抱孙子了……”
“易时卿，我跟你说……”
易妈妈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易时卿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竭尽全力地不去理会这些话。
易时卿有时候也会在上课之余跟程郢发发牢骚。
上课的地点是程郢定的，在医院对面一家快餐店，易时卿觉得有些吵，而程郢完全是懒得跑，图方便。
等到半个多月以后程郢出院了，易时卿已经习惯了快餐店的喧闹，程郢也懒得换地方了。
程郢身上没有太多纨绔子弟的坏习惯，也不怎么爱显摆，身上没有有钱人那些不可一世的坏脾气，总体来说，易时卿觉得他这人挺好相处。
实际上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很简单——易时卿讲着自己的鸟语，程郢睡着自己的觉。
易时卿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称职的家教，不应该放任自己的学生在他面前呼呼大睡，于是他在程郢醒了之后很婉转地问：“睡得好吗？”
程郢揉了揉眼睛，很诚恳地回答：“不太好，桌子有些**。”
“……”易时卿很想死一死。
易时卿一般到得都很早，这样，他就可以坐在二楼，在看书的间隙里，抽空看看医院门口，偶尔，会看见顾琛。
两个多月过去之后，他连顾琛的排班都摸准了———
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术什么的，他每周的夜班和白班都是对半分。
他值夜班的时候，都是早晨九点多钟才慢悠悠从医院晃出来，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上早班的话，他不到八点就会出现在停车场了，从停车场到住院部的途中，还会伸手理理头发，易时卿想，他一定是和大学时一样，出门总是忘记梳头发。
他还是那么懒……
有时候他在医院门口那家小饭馆买早点，有时候他走进医院之前就会碰到熟人打招呼，易时卿就会猜想，那是病人呢，还是同事呢？
慢慢地，他总是会算准了时间，在顾琛大概要出现的那个时候，停下手中的笔，托着下巴盯着医院门口看，然后，顾琛果然就出现在他视野里面，他还是偏好穿休闲风格的衣服，他看着他的衣服从短袖变成了长袖再加上外套，他看着他在晴空下眯起眼睛伸手去遮挡阳光，他看着他在雨天里打着伞步履匆匆……
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顾琛从来也不能发现他，他可以很放心，很安心地，看着他。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能这样专注。
觉得累的时候，待在这样一个位子，望着医院门口，他觉得自己仿佛还能心生期待，好像所有的努力有彼岸，所有的等待有终结。
因此，偶尔见不到顾琛按时出来的话，他就能沮丧一整天。
他乐观地想，顾琛其实一定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的，不然又为什么会找他？一定是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落魄了，所以顾琛才会对他那么不耐烦，顾琛也曾经责怪过他不该这样生活，不是吗？
没关系的，这些他都可以改，而且他已经在努力了。
…………
秋日的阳光洒在快餐店二楼临窗的桌子上，程郢趴在桌子上，睡得并不安稳，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见坐在对面的易时卿，正托着下巴专注地盯着窗外。
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他眼帘低垂，睫毛在下眼睑投出浅浅的影，他的眼神专注，表情恬淡，程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他找不到他的视线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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