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唤他：“易时卿。”
易时卿回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你睡醒了？”
这真是个好脾气的家教，程郢每天都在他的全英式授课催眠下入睡，而他那么能睡，两个小时的课里面一个半小时以上都在睡觉，张开眼还能看到这位亲爱的家教老师微笑着问他睡得怎么样。
他挠挠头，张嘴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哦……”他懒洋洋应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又趴在了桌子上，听见易时卿的声音，缓慢又小心。
“其实……你是不是不太需要补英语啊？”
“很需要啊，我爸计划要把我撵出国呢，万一出去了不会鸟语，怎么生存啊。”他额头抵着掌心，又说，“易时卿，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个喜欢的人？”
话题转得很生硬，易时卿愣了一下：“我在跟你说学习的事。”
“我记得你说你可能这辈子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你后来，真的没有见过了吗？”
易时卿歪着脑袋想了想：“见过……一次，不过被人家嫌弃了，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啊……”他的语气有些感慨。
“你说你和那个人距离很遥远，你说的遥远到底有多远？”
“我本来真的以为我们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明明都五年没有见过了啊，不过，我听说他现在很幸福，这样挺好。”
“是吗……”
程郢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淡淡的落寞，他心底隐隐有一个想法，却并不明晰，他没打算搞明白，他看见易时卿低下|身子伏在桌子上，头发被阳光打出一片泛着流光的橙，他听见心底一份闲逸盛开的声音，他不想破坏了这一切。
他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饿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
那天早上，是一个挺寻常的早上，距离第二个科目——英美文学史的考试还有三天，易时卿起得挺早，坐着公交车晃到医院门口，一堆人正在那里吵吵嚷嚷。
好像是有人吵架了，他不爱看热闹，径自去了快餐店，在二楼坐下来，低头仔细看医院门口，那堆人还在，站在这个角度就可以看到人群中心还放了一口暗红色的，长方形的……棺材。
棺材？易时卿揉了揉眼睛。
没有看错，那是棺材！
那里还有人在和医院的保安推推搡搡的，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医闹啊！
他算了算，顾琛昨晚应该是晚班，难道是顾琛的病人出事了吗？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那堆人围着棺材拉起几条醒目的白色横幅，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顾琛的号码，很是纠结了一会儿。
他明白顾琛现在一定不想接到他的电话或者是短信，但是……
顾琛知不知道医院门口现在很危险呢？
人群中还有人跟保安大声吆喝些什么，一会儿一群人又继续拉扯起来，易时卿觉得心口绷得紧紧的，很难受。
他的视线又聚焦在那个棺材上，禁不住地有些恍惚，生老病死本来是人世常态，他也曾历经死亡边缘的洗礼，然而就算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做不到对此习以为常。
他做不到，楼下的那些人，更做不到。
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拨通键，顶着被顾琛更嫌弃的风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想问他是不是你的病人出了事，他想告诉他医院门口有人闹事你不要过来，他很着急，而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样单调而机械的女声重复着，他握紧了手机，迷茫地望着窗外发愣。
顾琛知道门口现在是这情形吗？
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这么大的动静，医院里面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那顾琛应该不会出现吧？嗯，肯定是这样，门口都摆棺材了，总会有人通知医生们不要出门的……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医疗事故之后医生们和护士们都躲避着患者家属，那时候他总觉得这种缩头乌龟一样的做法很丢脸也很不可取，可是现在他正在支持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这种胆小鬼的做法，他心底还不停地念：顾琛，不要出来啊……
他一直在心底不停地念叨这句话，没想到念着念着，视野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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