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阮拖着疲累且沉重的步伐回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关上门，反锁，换拖鞋。
他的脚冻得很冷，心好像也冷了，那里面刮起一阵狂风，把他的旧伤口又吹裂了。
结果他以为的场面一样都没发生，而他所做的最糟糕的想法，全都抵不过裴良一句“你不回去吗？”
他坚持爱着的这三年，裴良在他心里的分量从来都没有减少过，他保留着属于他们回忆的东西，定期擦拭它们，让它们永远发光。他一遍又一遍梦见师兄，不是为了要到这一句客套的问候。
程江阮揉了把脸，靠在墙上站了会儿，他发觉自己不舒服得更加厉害，头昏脑胀，胸腔内像被蚂蚁啃噬般传来一阵又一阵麻麻的疼痛感。还有热切的爱意。
他仍然对分手那天心有余悸，在之前的许多夜晚，他不止一次梦见裴良和别人结婚，就在江市的一家酒店里，他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的地方，他看见裴良脸上挂着清晰的笑，搂着他的新娘亲吻，大家都在鼓掌，程江阮在人群之中也跟着鼓掌，他祝贺自己最喜欢的师兄结婚，虽然许多年前程江阮想要和裴良结婚的愿望没有实现，但是裴良结婚了，他的愿望就实现了一半。
梦里的裴良坏极了，他强迫程江阮看自己的戒指，然后温柔地笑着问他：“你觉得这戒指好不好看？”
程江阮往往会哭着说：“不好看，丑死了。”
真的，丑死了呀。
为什么不爱我却可以爱别人呢？我以为你离开是因为别的理由，以为你也跟我一样，等待着彼此重逢的时刻。
那些梦既真实又虚幻，程江阮可以在梦里可以清楚得看见裴良的睫毛，却永远都看不清他新娘的脸。
人的眼睛到底会不会撒谎呢？
裴良在说分手的那天，程江阮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无非是因为他眼底的那些爱意，和言不由衷的隐忍让程江阮知道，他们当初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但如果只剩下一个人，那是没有意义的。
裴良不忍心让他受到伤害，他更不忍心叫他为难，这是他当初放手的全部原因。
他不仅是在等，也是在赌，赌裴良能不能解决那些他认为足以拆散他的事，赌他解决之后还会不会回来。
输赢没有定论，因为裴良“回来了”，但程江阮也从他眼里看不见爱了。
饭在微波炉里热了热，不好吃了，程江阮只吃了几口就扔进垃圾桶里，夜晚时间十一点三十七，他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哭了。
他想父母，想回家，想裴良，他总是逞强地给自己洗脑，灌输心理安慰，他很好，毕业后已经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没有烦人的同事，会做自己喜欢吃的菜了，能够买房自己生活，没有不良嗜好。
可是他一直都很清楚，真相就在每一件事的背面，没有烦人的同事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朋友，公司里的人看见不尴不尬地打招呼，裴良走了他才学会自己做喜欢吃的菜，因为江市再没有人可以给他做了，他在这里买房还是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赌注。
他的心情很糟糕，也想穷途恸哭，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想要振作起来。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只要裴良回来，那就可以重新开始。
后半夜的时候程江阮因为喉咙干涩和刺痛醒来，瞌睡全无，他走到客厅里翻药箱，冲了一杯感冒药喝了，到窗边俯视着楼下。
从客厅的落地窗看下去是看不到小区门口的，程江阮也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
难道凌晨三点半，裴良会出现在楼下吗？
房间弥漫着一股凉意，程江阮钻进被窝里锁成一团，把能盖住的地方都盖了。被子很厚实，他裹着睡觉出了点汗，接下的几小时内都没有睡好，但第二日喉咙竟然没有不适感了。
七点半，程江阮收拾好出门，出门前看了看桌上的仙人球，心底多少有了些安慰。
仙人球长的很好，是健康的绿色，圆圆的。
程江阮的小名就是元元，但是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电梯平稳降落，到达时发出一声提示音，门打开，程江阮看见裴良站在门口，又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将视线移开，低着头从裴良身边经过，裴良从他略起的风里听见一句短促的“早上好”，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程江阮已经大步跨了出去。
他昨晚哭过，眼睛是肿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裴良看见，
大一寒假那年他第一次在外面兼职和裴良住在同一间寝室，因为工作失误加上想回家，在寝室哭得像猪头，裴良安慰了他很久，第二天还给他做好吃的。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人却都变了，和裴良在一起之后程江阮也很爱哭，但那都是假哭，裴良知道，却甘愿陪他演戏。他哭起来裴良就会哄他，很有耐心地哄一晚上，那是因为爱他。
不爱的话还会心疼吗？
程江阮把围巾拉上来遮住下巴，他摸到自己的眼皮肿着，眼尾的皮肤还是痛的。
清晨的江边吹着阵阵冷风，比往常都要冷些，他换了住址，去公司的路线也就变了。但车站的位置就在小区门外，程江阮过个马路就可以乘车。
他没有吃早饭，胃里空空的，喝进去的全是冷风，本来已经非常不舒服了，没想到车上有人吃早餐，这么冷的天气里公交车窗大多是关着的，异味弥漫在整个车内，程江阮憋了一路，下车就靠在树边吐了。
可是胃里没东西可吐，他干呕了一阵，勉强支撑着躯体走进公司，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下班后他去药店买了些头疼药和安神液，又去市场挑了两条鱼打算炖汤，他没精神做饭吃，晚上喝点汤就行了。
买完东西后他习惯性地坐上了回出租屋的那趟公交，车内广播播报完地点程江阮才梦醒回神，他坐错车了。
口袋里的鱼开肠破肚后还能跳动，他拎着这些东西，看见面前跟往常一样安静破旧的老城区，觉得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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