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程江阮在商场买过一个牛奶锅，买完之后没用到几次就被闲置在碗橱里，搬家时他没落下一起带了过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以往裴良都是将牛奶袋放进滚烫的开水里热，他知道程江阮还蛮喜欢喝牛奶，所以同居后的每一天早晚他都要提醒程江阮喝奶。
程江阮独住后，迷茫了有半年的时间，来习惯他原本一个人可以的生活。
可是要说的话，吃饭热牛奶这种事他不会吗？按时睡觉早起上班，还需要人教吗？
他其实什么都能一个人做，但裴良离开后，日子就是十分混乱。
前几天的记忆还很清晰，醉酒后的照顾，说明裴良对他不是没有关心的。
程江阮热了盒牛奶，面包机里跳出两片烤好的吐司，这就是他今天的早饭。
他和裴良这几天……就像朋友一样，上下班碰见后普通地和对方打招呼，再之后低头走过，仅止于此。
昨天他不想做早饭，到小区楼下买豆浆油条，看见裴良也在，便留下来和他同桌吃完了再上班，期间和裴良说了不到三句话。
他有从头再来的勇气，但那三年始终是横亘在他和裴良间的阻碍，爱人不愿意向自己坦白，光靠他自己的猜测，他没有办法完全分辨出裴良是否有复合的想法。
他和裴良的相遇毕竟是偶然，如果他没有搬家，江市这么小，说不定他也是要很久之后才能和裴良遇到。
到那时候，裴良或许不再是一个人，有谁能知道呢。
裴良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帮助，他肯因为程江阮年纪小就免费给他地方住，给他做饭吃，也肯因为夏天房间里没有空调和他挤在一起睡，到后来的后来，程江阮怀疑过，他是不是因为被自己纠缠烦了，知道程江阮不同的性取向后也想帮助他。不然能怎么办呢？程江阮已经追到了江市来，不辞辛苦地表达等他下班，单纯莽撞地表达爱意，他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他们在一起的过程是看起来水到渠成，但患得患失觉得不真实的人大概只有程江阮。
早饭过后程江阮穿好外套下楼，老文握着保温杯在门口和业主聊天，裴良不在，程江阮路走得飞快，刷门卡出去时老文突然叫住了他，告诉他说市里在修什么东西，晚上八点才来电，程江阮听在耳朵里却没记在心上，下班后照常逛菜市买菜挑了半只鸡和板栗打算回家炖。
他爱弄炖汤，放锅里开火慢慢等就好，一锅炖汤他一个人能吃两三天，汤还能用来热饭，秋冬季放着也不会变味。
“小江，买菜了啊？”
老文刚好下班，看见程江阮的菜提了一句：“不行，没法弄啊，还没来电呢。”
“我给忘了！”
程江阮恍然想起，提着鸡肉尴尬地上下不是。
老文解开自行车的锁链，抬起腰笑道：“今晚只能下馆子吃。”
程江阮附和地笑笑，他看着手里的菜哭笑不得，有鲜鸡肉，板栗，牛肉和甜椒，还有绿油油的小青菜。
裴良不知道什么原因倒班了，开始上夜班，程江阮本想着把菜做好还能给裴良送下楼一起吃的……
回家放好了东西，程江阮点了外卖，只等了半小时左右就送了来，这次送到了家门口。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程江阮被吓了一跳，他很久没有在家里听到过敲门声，听得头皮都跟着发麻，听见外卖员在门外说话才缓和下来。
他点了扬州炒饭和海带猪蹄汤，汤里一共六块肉，还四块都是大骨头，程江阮把饭吃了一半，收拾完桌子，已经将近七点半，没来电，而且他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的电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程江阮有些怕黑，所以把窗帘全都拉开让外边微弱的光照进来一些，他坐在沙发上等，也不敢玩手机。
等着等着就有了睡意，他盖上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然后惊醒。
时间已经到八点四十三分，还没有来电。
这在程江阮以前的出租房里也是常有的事，晚上停电，有时候凌晨才来，有时候隔天来，他怕黑，所以停电的时候会准备十几根蜡烛，家里买了三四把手电筒。
他以为新房子暂时不会出现这种问题，那些烧了一半甚至没有用过的蜡烛他一根都没有带过来，手电筒倒是装来了，但没充电，用不了。
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
房间是空的，程江阮的心也是，没有灯，黑暗就吞噬着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思绪一下就被带到了很远，到他刚和裴良在一起一整年的某一天，他被施煦关在废弃厂房的那个夜晚。
那里巴掌大的耗子根本不怕人，顺着他的裤管爬到他的腿上。
施煦离开前对他诡异却又亲切地笑着，激动地说：“元元乖，元元乖乖的，不要出来，妈妈打坏人，坏人走了来接你。”
他试图安抚施煦的情绪，但一点用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坏人，精神错乱的施煦把他骗到那个地方去，用不知道哪来的锁锁住了门，手机被她抢走，求助无门的程江阮只有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
他一瘸一拐地凭着记忆往回走，郊区的草丛里有夜虫的叫声，海浪一样此起彼伏的。
程江阮很害怕，什么都怕，他看不见路，可是他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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