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黎六一早就开始寻那些野兔的麻烦，连抓了好几只，烤熟与青夜仔分着吃了。
中午时分，他们还掉了耕牛，回到了城里。
二人回到早前看皮影戏现下白天正演着木偶戏的戏院，把在那里蹲了数天看剧看得如痴如醉的叶珵领了回来，又在傍晚时分回到了第一日用餐的饭馆，饱食一顿后，叫醒了已然醉倒在后院酒桶边上的若泽。
太阳西垂时，所有人在码头集结完毕，准备离开。
吉祥号上的货物已被全数收购，破损也已修缮完毕，现下船舱里屯够了干粮与淡水。黎六带着叶珵仔仔细细将它们检查清楚了，随后与洛先生结清了钱。
青夜仔又换回了那身已然洗不净血污的旧衣，仿佛将所有安静的简单的回忆遗留在了岛上。
船只起航的时候，众人都有些都闷闷不乐，频频回望岛上，大抵是舍不得的。
“打起精神，待找到宝藏，想什么美人美酒没有？”阿都这几日应该是发泄得很尽兴，此时眼下发青，却病态地显出几分精神奕奕。
“正是如此。”黎六应道，有件事已经在他心里已盘旋了好几天，此时眼看时机合适，便直言不讳地说了，“待找到宝藏发了财，大家若想金盆洗手返乡过安生日子的，大可拿了钱离去，我定不阻拦。”说罢看了青夜仔一眼。
众人一听，均是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很是兴奋。青夜仔果然毕恭毕敬朝他行了个礼，道：“多谢六哥。”
黎六颔首，又道：“此行寻宝路途遥远迂回，一月余方能到达，届时披荆辟路定是不易，搬金扛银更是要花力气的。方才我已经决定，在找到宝藏之前，我们不贪那蝇头小利，不开张做生意了。所有人须得养精蓄锐，平心静气，莫要起无谓的争执。待拿到宝藏后会按人头平分，概不偏私，绝对公平。”
二首领苏蛮多颔首道：“大头领安排得甚是妥当。所有人现在检查清楚随身的物件，如有违例的趁早扔进海里，以免横生枝节。”
“吉祥号”从富贵岛北港起航，绕过暂时处于休战状态的夜晚的南岸，调头南下，径直往爪哇岛方向行进。
按青夜仔的说法，那藏宝的岛屿乃是在爪哇南处往大洋的海上，就位置上来讲，还真是商船与海盗们不常涉足的地方。
吉祥号无风无浪地行进了几日，黎六总觉得船上有些什么不对劲，却说不上来。直到这天早晨叶珵找上他，说终于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
“三日了，每天厨房里的饼都会比前一晚少七八个。”叶珵道。
若泽大惊：“你每天都会清点数量？”
“是。”叶珵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所以往常你偷吃我都知道，但这次不是你吃的。”
若泽不由满脸通红：“你怎知……”
“你拿饼会从最上头拿，简单粗暴，不懂遮掩。”叶珵道，“这次的人故意从中间、从下面拿，显然不想让人发现。”
若泽看了看黎六，支支吾吾道：“兴许是有人没吃饱……”
“若吃不饱，放饭时提出便好，六哥自会多派他一些份粮，何必要偷。”叶珵道，“还有像你这样嘴馋的，偷一个两个就是了。每日八个，这太多了。”
黎六皱着眉思考许久，看了看青夜仔。
青夜仔问：“要查一查吗？”
“想必是有人坏了规矩。”黎六眉头紧蹙，“若泽，你把所有人集中到甲板上。小叶，你去船舱各处翻找看看，找仔细些。”
船不过十几丈长，藏得再好的细小物件仔细些都能搜出来，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
所有人不明所以地聚集在甲板上，等着他们的大头领训话，却见他迟迟不开口，直到叶珵拎着一个半裸的矮小年轻女人，扔到了众人面前。
那女人挪动了一**体，将自己蜷成一团，偷偷用余光瞄向众人，在触及到那脸色阴沉的大头领的目光时，像是蓦地被他眼中的刀锋刺伤了，惊惧地低下了头。
叶珵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货舱一个箱子里找到的，像是个妓女，舌头被割掉了，大概有人怕她乱说话。我方才粗略检查了一下，昨晚刚有人弄过她。”
“是谁？”黎六冷着脸问，“谁干的？！”
众海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黎六仔细扫过所有人的面庞，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惊讶，以及无辜。
有人坏了规矩，这是大忌。
黎六不在意他的手下怎样懒散贪乐，怎样胡作妄为，怎样不知轻重，但他也有他的规矩。
其一，吉祥号上严禁明火，说是火星容易引燃木质的船体。因此船员不许抽烟，自然也不许吸食鸦片，船上亦不生火做饭，所有人都只吃在岸上就准备好的干粮，或者生嚼鱼肉。
其二，黎六不允许船上有女人。男人要倾泻欲望方法多得是，而他认定女人是祸水，是麻烦，是会引得男人心乱情动，徒生出事端的祸水。
事情仿佛是矛盾的。
满船都是大炮，满仓都是火药，是顶顶有威力又徒增风险的东西，远比吸烟做饭要危险得多。
而明明男人间也是一样，是是是非非并不会因女人的缺席而减少，青夜仔明里暗里听到过多少耳鬓厮磨的缠绵，撞破过多少争风吃醋的场景，想必黎六也不会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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