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睡觉不老实，爱踢被，他床又小，两个人睡太挤了。”
周芳瑜已经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客人了，总不能让人家连觉都睡不好。
“甭客气季先生！没事，我铺两床棉被在地上，那跟床铺一样软，豆儿天气热的时候也老爱睡地上的，他说凉快！可喜欢了！”
周芳瑜拍着乔辛的肩问:“是不是啊豆豆？”
乔辛很懂事地点点头，说:“嗯，叔叔你睡床吧，我睡哪里都一样的。”
周芳瑜说着就要动身去拿棉絮，季忱言偏又叫住她说:“快入冬了，地上潮，辛辛身体不好，还是我睡地上吧。”
“那怎么行！”周芳瑜拒绝道:“那不行的。”
季忱言于是微微笑道:“那就还是我和辛辛挤挤吧，辛辛，好不好？”
乔辛有一种忽然被命运选中的感觉。
“好啊……”
。
家里没有热水器，洗澡都是提一桶水进去冲冲就好，浴室里挺简陋的，四周的水泥墙还没糊上瓷砖，头顶只有一颗保暖灯。
灶台有两口大锅，做饭的时候另外一口锅的热水就烧好了，周芳瑜把热水舀进桶里，帮乔辛把桶提进浴室，乔辛走到浴室里面又跑出来，去叫季忱言。
季忱言在房间试图有电脑连接视频，但山里信号实在太差，他不得不放弃了。
“叔叔你要不要洗澡？”
季忱言开了半天车，身上有些酸乏，洗个热水澡也挺不错的，乔辛杵在门口叫他，大眼睛睁得老圆，于是他关上电脑站起来，拿出要换的衣服说:“好啊。”
由乔辛带自己进了浴室，被面前的景象小小惊了一把，季忱言没有说什么，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乔辛大概也知道这里条件太过寒酸，山里的夜比外边冷多了，他自己冬天洗澡的时候都洗得飞快，所以他建议季忱言:“洗快一点就不冷了。”
季忱言习惯性地抬手揉他的头发，弯着眼角说我知道了。
季忱言进去之后，乔辛回房间把床重新整理了一下，毯子有点小，他扯出来垫在了偏外面等下季忱言要睡的位置上，他下午才睡了一觉，现在可有精神了，都能把才学的文言文背一遍。
他坐在板凳上看季忱言摆在桌面上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排在一起，他没太看得明白，周芳瑜又送了床被子进来，说是今年新弹的，等下就给季忱言盖。
其实乔辛睡觉很老实，根本不爱动，而且自己的床又小，放两床被子后人都睡不下了。
乔辛在新被子上滚了滚，脸朝下深吸一口气，果然是一股“新”的味道。
反正两床被子太厚，不如就和季忱言一起睡吧。
乔辛把自己的旧铺盖卷起来塞进了小衣柜里，然后躺回床上等季忱言洗完澡出来。
水不够，地方也不合自己心意，季忱言随便冲了两下就出来了，他出来后也舀了一桶水提进去，之后把门关得紧紧地，叫乔辛去洗澡。
浴室里还留着雾气，进去暖暖的，乔辛洗得全身发热才套了连体睡衣进房间。
季忱言已经在床上了，乔辛进房间后站了会儿，没上床，看季忱言睡在外面，他等下岂不是要从季忱言身上爬过去？
“愣着干嘛呀？不冷啊？”
季忱言拍拍右边的空位:“快点上来。”
乔辛这才慢吞吞爬上去。
床实在有点小，两个人躺在上面就胳膊贴着胳膊了，季忱言的温度在被窝底下蔓延，很快，乔辛就觉得整个身体都温暖了。
但季忱言却说:“辛辛像个小暖炉一样呀！”
乔辛尽量往里面缩，好给季忱言留出更多的空间，没办法，因为看到季忱言腿长，床都快塞不下他了。
“你贴着墙面不冷吗辛辛，过来一点。”
季忱言侧着身体，面对面看着乔辛，乔辛很小幅度地动了动。
季忱言看不出来动静，拉了他一把，刚好拉过来把人罩住，“这样刚刚好，你再往里面就要撞进墙里了。”
“才不会撞进墙里……”
乔辛小声反驳。
季忱言啪嗒一声把灯按关了，眼前突然一黑，乔辛下意识地抓着被子盖过自己的脸，缩了下肩膀，又将被子拉下去。
“辛辛，和叔叔说实话好不好，你是不是在害怕？”
在黑暗中，季忱言的声音听起来很怪。
这很像读学前班的时候，老师和他们讲狼外婆把人类一家三口都给吃了的故事时的氛围。
全班同学都屏着气，紧张地在听故事发展情节。
乔辛不能说是，也无法说不是。
他沉默着，让季忱言知道了答案。
季忱言的手搭上了乔辛的腰，毛茸茸的睡衣触感很好，这让他想起了季语家里养的那只猫，被沈怀言照顾得很好，毛摸起来十分顺滑。
“其实叔叔也是第一次照顾小孩，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要生气，或者伤心，给叔叔一点提示可以吗？”
乔辛不敢乱动，他连呼吸都轻轻的，接下来就一直听到季忱言在说话。
“看到你这么懂事，这么乖，叔叔既欣慰，又害怕，辛辛，怕你什么都不说，只会憋在心里，你还是小孩子，是可以有要求的。回去之后我又忙，你也懒得听我唠叨，咱们今晚就好好聊聊，你不想说话也可以不说，我慢慢跟你讲。”
“不要害怕叔叔，其实我也是从小孩子才变成大人的，也有贪玩的时候，懒惰不想读书的时候，我还调皮捣蛋，奶奶那个时候可头疼了，说我长大了肯定没出息。”
乔辛偷偷笑了一声，季忱言眼见这些话有效，加了把劲，跟着说:“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未知数，我们每个人都未来都是不可预料的。”
他说:“你看，我跟你张叔叔都很喜欢你，辛辛，让叔叔照顾你不好么？叔叔还不会的事，等你来教我，我好好学，我们一起前进啊。”
乔辛越发听不懂季忱言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让他照顾自己？
自己以后不是就留在周家镇了吗？
季忱言顶多每年给他出读书钱吧？
未来是个很吸引人的词语。
季忱言不断说着一些诱惑人的条件，什么出国，什么最好的教育，什么好环境。
这些东西听起来那么遥远，经由季忱言一说，又那么触手可得。
乔辛最终没有说话，而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假装睡了过去。
季忱言应该是看出来了，说话声断得很及时，甚至没有一声试探，看看乔辛到底睡没睡。
他掖了掖乔辛的背角，说:“晚安。”
晚安，乔辛在心里回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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