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倒也不长，没必要为徒增的感情烦恼。
平心而论，乔辛算不上一个能挑起季忱言多大情绪的存在，但就像是卡在喉咙里的刺，吞了口饭进去以为咽下了，等再动筷子时才发现原来刺还在。
季忱言每次看到养子就会想起乔辛，那根软刺不上不下，平时掩藏地很好，只有等他想吃鱼的时候才会像找存在一般开始戳他喉咙。
凭它什么东西，只要得不到，那就得落一块在心里。
乔辛没惦记多久选学校的事，他回家看到周芳瑜认真清扫客厅边角时，便已经决定选B高。
他们娘儿俩住别人房子里战战兢兢，到底不过是自己的穷志气作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一切，却又不得不接受馈赠，天下只有人情债最是难还，可有时候乔辛也弄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人应该是贪心的，便利的生活，漂亮的房子，不用忧虑的三餐，这些都是他想要的，现在季忱言把这些都给他了，他却又说自己不敢要。
矛盾地可笑。
天底下哪有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好事。
乔辛这两年还有好几次做梦，梦到季忱言跟他招手，他先是慢吞吞靠近，可季忱言笑着离他越来越远，他着急了，逐渐小跑，追上去，季忱言就消失了。
他在梦里喊叔叔，有次大声到惊醒了浅眠的周芳瑜，周芳瑜进来说，你叔不在这儿，他悠悠醒来，果真不见季忱言，失落感坠着他的身体往下沉。
他变了，变得很奇怪，奇怪到自己不敢去想究竟。
中考那天乔辛忘记看天气预报，中途下了场暴雨，他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冷风从裤腿里钻进去，凉嗖嗖的。
他举手问监考老师可不可以关一下门，监考的男老师说好，起身去关上门，风一下就停了。
考题跟平时的测试差不多，照这么算的话，B高肯定是能考上的。
上午一场结束后，周芳瑜在校门口给他送衣服来，乔辛吃了碗牛肉面出来看见周芳瑜垫着脚往学校里看，他跑过去，周芳瑜吓了一跳。
“呵！还当你在里面哩，去哪儿了？吃饭了没？赶紧把衣服穿上！”
乔辛套上外套，周芳瑜眼神局促地瞟了他两眼，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可又没张嘴，她搓了搓手，转言问起了考试:“感觉怎么样？”
不待乔辛回答，她又赶紧说:“噢不能问不能问！我又不懂，问了你白紧张，可千万别紧张啊豆儿！”
乔辛说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自己清楚周芳瑜想说什么。
“您别操心，我报了B高。”
只见周芳瑜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看，没反对。
乔辛又继续说:“B高学费低，您暂时也不用想多找一份工作，再等三年我毕业，大学就能自己挣钱了。”
周芳瑜样子有点儿窘迫，又好似无奈，嘴唇嚅嗫半晌，才对乔辛说:“你不想这些。”
“你好好读书，多的事不要去想，啊。”
乔辛点头，拉着周芳瑜去面馆吃了碗面，吃完后送走她，王萌萌和周小果找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书，他说好，三个人就并排着走到学校亭子里坐着。
乔辛没说话，王萌萌也没说话，周小果忽然就问:“要不要对个答案？”
“你白痴啊！”王萌萌骂他，“对答案很影响心情的好不好？”
“那就不对了。”周小果低头看书。
乔辛为了缓解尴尬，冲他们说:“其实还好，我觉得不难……”
“其实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
三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紧接着大家就都笑了。
笑完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觉得时间好快啊，运动会的八百米我还没跑够呢，就要毕业了。”王萌萌合上书，不想看了，想谈谈心。
“毕业好啊，毕业我们就大了一岁。”周小果所有所指地看着王萌萌，漂亮的眼睛闪着蓝湖一样的光，王萌萌耳朵微微发烫，竟是难得一次没有洗涮他。
“你看，刚认识的时候乔辛还没我高，你也就比我高一点点，”她看看乔辛，又看看周小果，有些纳闷，“怎么现在都比我高了……”
拿乔辛身高和周小果比，那真是委屈周小果了，乔辛现在撑死不过一米六五，周小果却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小巧，他已经接近一米八了。
“可能是因为……我们吃的比较多吧。”
“你光吃不长肉，”王萌萌捏了下他的脸，恨恨地说:“又不运动还不长肉，看今天下午的风把你给吹跑！”
“诶萌萌，我也不长肉的你捏捏我，你捏我。”
乔辛:“……”
—
三天的考试时间过去，乔辛松了口大气。
看样子，B高没跑了。
家里早没亲戚可以一起祝贺，周芳瑜便买了食材回家准备做火锅。
火锅也是新鲜东西，周芳瑜记得在城里第一次吃时开了眼界，才知道有这么多菜都可以煮进里面。
乔辛喜欢吃火锅，看它冒热腾腾的烟，但又吃不了多少，还不能吃辣，就只能熬清汤底。
热锅烧好了，食材准备就绪，乔辛拿了筷子和碗，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新一集的《游轮爱情》
这是周芳瑜喜欢看的，乔辛中考前跟着看了两集，那时候剧情正进展到高潮部分，男主角在游轮上被人捅了刀子，掉进海里，不知道死没死。
乔辛就想知道结局，一打开，发现男主角和女主角在病房里拥抱。
“他不是中了几刀？”乔辛不解问道，“中了几刀还抱这么紧，不怕伤口裂开么？”
“那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周芳瑜在厨房回答。
“几个月？他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不是，中刀的那次早好了，这是后面被人用枪打了腿。”
“……”
真是多灾多难的男主。
乔辛忍不住要为他祈福了。
听说这部电视剧还有三十集未播，就祈祷他下次别受伤吧。
可是他不是男主角吗？
啊……男主角的话，应该怎么都不会死吧。
那还是祈祷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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