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的时候，闻得见空气里面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腹部一片凉而滑腻的感觉，顾琛的视线摇摇晃晃地落到了一边，一个挺年轻的女医生正在B超机子屏幕前面坐着，手中的探头在他腹部移动，他觉得微微痒，忍不住动了一下。
女医生转过脸来，“啊，谈医生，他醒了。”
谈书墨从另一边探过头来，看了看他：“哟，醒了。”
碍于肚子上被膏体糊得一团糟，顾琛动作不好太大，他看着谈书墨问：“我在哪儿？这怎么还给我做上B超了呢？”
谈书墨如实回答：“你在我们医院，影像科新来的实习生想要练练手，我想你反正躺在这里也是闲着，所以就……”
顾琛：“……”
他沉痛地盯着谈书墨，想，这就是对损友最好的诠释啊。
实习生小妹腼腆地笑：“我还在转科呢，上头安排我过两天到妇产科去，就想先积累点经验。”
小姑娘说得很认真很诚恳，顾琛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到此为止吧？你在这里边是找不到孩子的。”
小姑娘脸一黑，讪讪地收拾好东西走了，顾琛用纸巾擦干净膏体，回头一看谈书墨的脸已经憋成猪肝色了。
“想说什么说出来，憋着对身体不好。”他开始扣衬衫的扣子。
谈书墨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了：“哈哈哈……顾琛，你要我怎么说你呢，你行不行啊！你知不知道我听说有人在医院打架，我赶到的时候你挺尸一样地躺在那里，易时卿和你那小情敌正想把你送住院部，我从来没见过找情敌单挑结果这么窝囊的，哈哈哈……”
顾琛的脸黑一阵红一阵，那哈哈的笑声很是让他心烦，他掐了一把谈书墨的脸：“有静音按键吗，在哪里？”
谈书墨忍了忍，叹了口气，说：“你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启示。”
“什么？”
“找情敌之前一定要吃饱了再去，你晕倒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挨打，而是营养不良，血糖那么低，而且刚刚做B超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你的胃已经萎缩了，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没食欲。”他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
“第一次看见找情敌单挑结果给饿晕过去的，这人丢的，哈哈……”谈书墨笑了一半，看见顾琛恶狠狠瞪着他，就又忍了回去。
“易时卿和程郢呢？”
“本来一起过来的，不过听到你是饿晕过去的，他们就挺失望地走了……”谈书墨顿了顿，皱起眉头看他，“你这次挺反常啊？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的，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还死缠烂打的，这可真不是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
谈书墨瞪着他：“花花公子的风格，你现在为个男人打架？这事儿放你身上实在是太诡异了。”
顾琛愣了愣，突然笑了一下：“我现在整个生活都已经很诡异了，不差这一件事。”
“你疯了吗？放着好好的婚不结，这么胡闹？”谈书墨难以置信，“记不记得当初你最后一次找易时卿没有找到，回来之后你跟我怎么说的，你说，没有谁没了谁就不行的，你自己说过的自己都忘了？”
“谈书墨我问你，”顾琛迎上他的目光，“你现在要结婚了，你幸福吗？你敢确定那个人要是从国外回来了你还能丝毫不迟疑地去结这个婚吗？易时卿再次出现之后我不是没有努力过，我知道你觉得我不理智，没有责任感，可是很多时候事情没有那么理想，不是我想要控制就能控制得了，我现在的整个人生都是失控的，我对我自己的人生都负不起责任，我不想再拖累锦瑟，所以才分手的。”
他的话很难让人反驳，谈书墨低下头，语气也低落下去：“我……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个人走了很久，久到我已经等不下去，所以我很庆幸她没有回来，这样我才能顺顺利利地走上这条正轨，让家里人都满意，我觉得这样挺好，不然呢，我还要一个人继续痛苦下去吗？”
顾琛叹口气：“我跟你正好相反，我现在很庆幸易时卿又出现了，就算痛苦下去我也认了，从前我老是对易时卿不辞而别这件事耿耿于怀，可是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有苦衷，不得已不辞而别的呢？”
“那又如何，你找了他那么久，就算当时他因为生病不得已离开了，后来这几年他也从来没有找过你不是吗？现在他还有了一个富二代男友，他心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就算他当初有苦衷又怎么样，你因为他生病了就要原谅他，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当作他没有离开过那样继续追着他吗？”
“我不是要原谅他，我只是会很后悔，没有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你……”谈书墨看着他，眉头紧蹙在一起，表情像是抽了抽，“果然病得不轻啊。”
他点点头：“而且已经正式放弃治疗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如果最终是徒劳无功呢？”
“认了。”他坚定地说，“谁叫我命这么背，认识他。”
“你真是没得救了。”谈书墨站起身来，想了想，又说，“我会叫外科同事给易时卿安排个造影检查，这样他就会一个人去CT室，等我安排好了通知你。”
顾琛怔了一下：“虽然我很感激你，可是为什么是CT室？话说完白细胞也能死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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