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尔在走之前来看了易时卿一次。
袁尔看起来意气风发，是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易时卿还躺在病床上，双眼茫然无神，整个人呈现出了一坨的状态。
袁尔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优越感，坐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对易时卿说：“我要移民了，加拿大。”
易时卿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喜啊。”
“你不是很快也要跟程郢一起去美国了吗？”
易时卿点点头。
“不错啊。”
这三个字的语气很微妙，内涵很丰富。
从前都是袁尔使尽浑身解数去勾搭那些有钱人，以此作为自己通往小康的捷径，现在好了，易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这招了，袁尔想，同样是勾搭，为什么易时卿运气就这么好呢，程郢是有钱，而且是很有钱，更糟糕的是，在有钱的基础上，他还长得很帅，这样的货色他通常无法企及，可居然被易时卿捷足先登了！
他总是很本能地就拿自己的一切和易时卿作比较，越比越不开心。
易时卿也听出了袁尔语气里面浓浓的嘲讽，不过他没有申辩，因为也算事实。
人们因为这样的偶然那样的必然而相遇，其实仔细想想，最初见到程郢的那个夜晚，他也并没有想到自己在地铁上面随便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对自己的生活却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
缘分分为那么多种，他却看不穿自己和程郢之间的这一段，算是什么缘分。
但是他积极地在袁尔面前肯定了一下：“是我运气好，认识了程郢。”
袁尔愣了一下，终于没能压抑自己的恶趣味，还是问出口来：“难道你就不管顾琛了吗？”
易时卿的表情卡了卡：“这关顾琛什么事儿？”
“从五年前你离开学校之后我就发现了，顾琛明摆着就是喜欢你，那么拼命地找你，到了毕业的时候喝醉了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这一次虽然你是看热闹出的事儿，但多少也是给他挡了那一刀，我一说到你跟程郢要走了，他立刻就说要找你，我看这样下去，他的女朋友八成要吹，你装糊涂也要有个限度，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了？”
易时卿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是你想多了，你该知道还在学校里面的时候，顾琛就烦我烦得要死。”
“那时候就算他烦你烦得要死，你还是坚持不懈地给他找麻烦。”袁尔托着下巴仔细回想，有些感慨，“你现在真的变化太大了。”
易时卿微微笑了一下。
“人都会变。”
很多时候他并不确定这样的变化是不是他所期待的，然而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上天好像已经安排好，让你别无选择，你只能很被动地去改变，你的每一个棱角，都并非柔和地被磨平，而是被碾平，那些过程残忍而决绝。
袁尔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又说：“是啊，你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说我了。”
易时卿的眼神黯淡下去：“对不起啊，当年说了那么多你不爱听的话。”
袁尔突然沉默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好一阵子，房间里面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点滴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
“没关系。”好半天，袁尔开了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移民的话，是要长期生活在那里了吧，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见到了呢。”易时卿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也是，说不定哪一天……”袁尔微微笑了一下，“不过离开之前还能见到你，真好。”
易时卿怔了怔。
“我一直都没能跟你说，我知道当年你说我也是为我好，只是我……”袁尔顿了顿，好看的眼眸里面有什么在零星地闪，然后眼帘低垂了下去，“我需要钱，我真的真的，很需要钱，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我对钱的这种渴求……”
“我现在挺清楚的啊。”易时卿叹了口气，“当年你老是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我也发现了，那时候的自己一点儿也不懂事。”
“易时卿，那我们，”袁尔有些犹豫地问，“还是朋友吗？”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真的朋友。”
易时卿盯着袁尔看，虽然早就知道他很好看，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像这样让人觉得炫目。
易时卿点了点头：“当然是啊。”
“那，易时卿……”他的表情看起来小心翼翼，“你会到加拿大去看我吗？”
“当然啊，”易时卿诚恳地点点头加上条件，“等我有了钱。”
袁尔扫兴道：“那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吗？”
“你这乌鸦嘴，”易时卿急了，“说不定我哪天就家道中起了，中个双色球什么的……”
袁尔不屑地撇撇嘴，易时卿继续不懈地争辩着，秋天的风在窗沿哗哗地过，袁尔听见那声音很像是从来不肯回首的时光，他和易时卿之间那些他曾唾弃过也曾留恋过的过去就这样消散在里面了，再也找不到了。
…………
顾琛这段时间的生活，像是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他请了很长的假，所以时间足够挥霍，他每天早睡晚起，每天叫外卖送饭，时常一宅就是一天。
宅男好歹还有个二次元的世界做精神依托，他什么都没有，于是更加空虚，这天精神好了打开电脑一上网，入眼就是谈书墨在晒婚纱照，他顿时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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