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上。”邱十里的拥抱压上来，有点抖，很用力。
“没事的，”时湛阳笑了，是真的释怀，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小时候的眼泪，他大概早就给自己找到了平静，又道：“然后我就做了一系列苦大仇深的蠢事。”
“什么事？”邱十里抵着鼻尖和他对视，就不说那一个蠢字。
“我不想把它埋在家里，因为觉得这个地方很脏，又害怕它烂掉，就拔掉羽毛剃掉肉，把骨架收集起来随身携带，”时湛阳慢慢地说，这的确是件年代久远的事，许多年过去了，他结出坚硬的疤，可是疤痕一有热水包裹就会被泡软，他想，邱十里就是包裹自己的热水，他能这样坦然地说出这些细节，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我需要找一个自己甘心的地方，把它埋下去。我想等我变强了就能找到吧。”
“乌拉圭如果知道，一定很开心。”邱十里认真道。
时湛阳捏捏他的脸蛋，“我就把它埋在了这里，青森县，凤凰村。”
“是……平成九年？”邱十里又热乎乎地抱住他，眨了眨眼。
“嗯，带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溜出去挖了个洞，”时湛阳捋着小弟的眉毛，放松地靠上池沿垫的厚浴巾，“我当时下定决心了，我觉得可以把它在这里放下。”
“因为兄上觉得自己变强了？”
时湛阳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仔细考虑了一番，有些事他很久没有去细想，如今重提，连带着某些零碎回忆冲回脑海，时湛阳就忽然发现一个事实，自己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有个明显的毛病。每每失去一样东西，自己就一定要再得到一样，比如十几岁拔掉两颗智齿，他就要给自己上个牙箍，二十几岁被父亲截掉单子，他就要拼了命地给自己找到更大的生意，一点也不让父亲插手，三十几岁，他失去健康的腿和一段本该幸福的日子，他就非但要站起来，还要用绝对强硬的报复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种心理同时投射到他对待他人的方式上，比如，他认为邱十里失去了自由，就捧出自己更多的爱，让邱十里去获得。
可以说他得失心太重，不接受失去，甚至排斥不完美的现实，但换个角度来说，这根本不是出于他对命运的信任，而是源于他对自己的要求。有时候，这种得失平衡的规律也难免会失效，每当这时他会感到茫然，甚至恐惧，就好比最稚嫩的那段友谊，存在于他和一只早夭的猎隼之前，破灭后他就意识到、并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坚信着，有些仇恨永远无法消散，因为有些失去是永远不能被接受的，是无论再给自己争取到什么，都无法填补的。
然而，这是真的吗？
是他自己动手把那副骨骼埋入土中，那天青森同样下着大雪，落在樱树上，让他想起群樱盛开如云片的春天。一抔一抔黑色的土，他跪在那儿捧起来，亲手盖住那些细瘦冷硬的森白，又亲手将土壤压实，用积雪掩盖，他此刻甚至能够回忆膝头起那种冰冷湿润的触感和那夜狂乱的心跳——时湛阳无比清楚地知道，那时的自己心甘情愿。
为什么？邱十里也在这样问他呢。
“因为这里很干净，”时湛阳最终道，“因为我看到了很干净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时湛阳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也并不知道这副笑容正被小弟痴痴地看着。他只是看到树影背后的日落，多神奇的一件事，无论白日的天气如何，傍晚时分总会又那么一会儿，太阳变成温暖的红色。
时湛阳轻轻挪开目光，他的神游天外也结束了，往怀里一摸，邱十里还是那样乖顺地伏自己在胸前，说要给乌拉圭做个棺材好好地埋回去，又给他剥开一颗柚子，做成开花的样子笑着说哥哥生日快乐，结果两人再尝一尝，都被苦得变了脸色。时湛阳非常讨厌味道不好的柑橘，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所谓，他捧起邱十里蒸红的脸蛋，和他接吻，满嘴的苦味也甘甜，他们都知道，真正的苦早已经过去了，也知道，穿上浴衣回到屋里，会有一桌暖和的饭菜和一桌暖和的人，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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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大哥生日快乐呀~
这篇还写了两个哥嫂番外，两万字，车速很快，预计收录在台版实体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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