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辛铺床之际，其他室友也慢慢来了。
都是眼生的面孔，乔辛一向不擅长和陌生人接触，几个男生不尴不尬地短暂打了声招呼，也没说别的，就各自忙了起来。
收拾完自己的床，又把寝室都打扫干净了，乔辛才拿着手机出去找地方吃饭。
周小果和王萌萌选了本市的另一所学校，他下了楼，本想给周小果打电话问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周小果却跟他有心电感应一般先打给了他。
新学校还挺大，乔辛走在一条不知名的长长走廊里，听周小果抱怨宿舍没空调。
“我们宿舍好像也没空调的，”乔辛想了想，说:“人家说大学才有空调呢。”
“乱说，”周小果纠正他:“没有空调的宿舍是没有灵魂的。”
“反正我有电风扇就行了，你别烦啦，又不是你一个人吹不到空调，热是宿舍都热，大家都热，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乔辛退而求其次，其实听起来更像是自我安慰。
“不会，你让我觉得现在就很热。”
“……噢。”
“对了你知道吗，刚刚我来学校的路上看见你学校了，我发现我们隔得不远诶，大概就……一个小时吧，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这意味着，我们以后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乔辛找了个地方坐下，笑道:“你说话能不这么黏糊么？”
“我跟你学的。”
“我说话才不这样呢。”
“那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有时候黏糊得像小姑娘，看萌萌对你的表情就知道……”
“我没……等、等下……先不跟你讲了……”乔辛一噎，突然抬头盯着前方，没等周小果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因为他远远看到了一个人。
身材颀长，混在一群忙东忙西送学生来的家长堆里，显眼得惊人。
季忱言个子高，气质出众，他想不看见都难。
乔辛不确定季忱言有没有看到自己，因为他的脸看起来很模糊，但又的确面对着乔辛所在的方向，他拿着手机快步往前走，冷汗从手心里冒出来，血液直往头顶冲。
他走的越来越快，胃都被颠得有些难受。
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么久不见，等下应该说些什么，而是本能地想要走到季忱言身边，这实在有点反常，但乔辛控制不住。
有那么几步路他甚至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自己还在行动，好像只是因为身后有双无形的手在推他，告诉他:去啊，走过去，那是你想见的季叔叔。
他忘了自己曾经多害怕和季忱言相处。
他太奇怪了。
“辛辛——”
季忱言在十米外和他招手，带着一贯的笑，唇角微微勾起，“这里——”
声音不大，但很容易被捕捉，季忱言的嗓音向来都有极高的辨识度，乔辛记得很清楚。
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倒不肯忘记，季家宅子里花瓶古董摆放的位置，玄关处墙角瓷砖的花纹，还有第一次在季宅季忱言回来时戴的那枚袖扣，这些都成了烙印。
“叔叔……”
乔辛喉咙有点干，他的双眼在季忱言的西装外套上来回扫动，手心像有蚯蚓乱爬一样痒痒的，汗水在指尖凝结成小水珠，他用力揩在身侧，提醒自己，眼神不可以再往上了，再往上，就要看见季忱言的表情了。
季叔叔什么表情呢？在笑吗？不敢看。
“您怎么来了呀……”
干什么？为什么要蹲下！
乔辛来不及收回视线，便直直对上季忱言半蹲下来后的目光。
“好久不见，我们辛辛啊真的长大了呢。”
乔辛浑身发热，耳朵很烫。
季忱言从头到脚都和两年前一样，同样款式的西装，连发型都没有变。
“长高了，脸也肉肉的，真可爱哈哈。”
乔辛跟着笑，满心满心的不好意思，想要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只能干巴巴地等季忱言的手从他脸上移开，抿着唇，露出浅浅的酒窝。
季忱言旋即起身，靠近乔辛一量，发现他已经长到自己胸口处了。
照片再真实，到底比不过活生生的人。
季忱言心里阴郁地厉害，连带着看身边一簇簇透下来的光都令人讨厌。
但他面上还是要笑的，不然会吓到乔辛。
“我刚刚给你打电话，占线，所以进来找你了，”季忱言顺手理了一理乔辛额边的碎发，动作自然流畅，还问:“是不是吓你一跳？”
乔辛违心地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季忱言佯装松了口气，又问:“舅妈来没来？”
“来了，起先就走了。”
“那寝室安排好了没，用不用叔叔帮帮忙？”
季忱言估计也没什么好帮忙的，他早晨开完个小会才来，现在接近中午，该收拾的恐怕已经收拾完了。
他是听张知逸提醒才想起来今天乔辛报名，家中的小孩早就申请了留学，再过半个月就要去美国了，现在后续都交给季诗处理，他很少回去，自然也不清楚乔辛具体地开学时间，只知道是在九月份。
他想，这是个不错的见面机会，可以借此机会来问问乔辛为什么会选在这所学校，是不是不喜欢之前的那个。
这问题幼稚得像小孩介意哪颗糖更美味，但季忱言想不到更好的借口，理所应当又不引人怀疑地出现在乔辛面前了。
张知逸说他死鸭子嘴硬，明明宝贝乔辛地不得了，还尽是一副我不管他我不喜欢他的模样。
这话也不尽然对，他喜欢乔辛，却也没到宝贝的地步。
但他之前那些不理所应当的理由，会引起谁的怀疑，又无从得知了。
乔辛赶忙说:“都弄好了，床、床都铺好了，东西都买齐了……”
“辛辛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但都告诉了张叔叔呢。”
话到嘴边，生硬地变成了更像争风吃醋的询问，季忱言脱口的瞬间自己都怔了两秒，最后将错就错，索性跟个小孩子耍起了无赖:“不告诉我也没关系，豆豆生日快到了，又刚开学，我这个当叔叔的也应当表示表示，对吧？”
豆豆是张知逸才喜欢叫他的名字，乔辛想起来前几日张知逸是问过他几时开学，他回了，这本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被季忱言一说，他立马就跟犯了好大的失误一样，没有在回复里加一句:也帮我转告一声季叔叔，因为张知逸之前祝贺他毕业的短信里分明还带着季忱言的祝福。
那么他的养子呢，不也是要开学的么？他一样不知道吗？
“不、不用表示的其实……”乔辛答得结结巴巴。
“还是要的，”季忱言扬了扬下巴，指尖一动，勾起乔辛的食指，说:“走，叔叔先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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